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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那最后几缕无力的余晖,好似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攀附上轧钢厂那满是斑驳锈迹与岁月痕迹的外墙,为整个厂区涂抹上一层昏黄黯淡、透着说不出压抑感的薄纱。
易中海仿若一只惊弓之鸟,脚步虚浮而拖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堆上,绵软无力又晃晃悠悠,从厂长办公室那扇厚重威严的门里挪了出来。
直到耳畔传来那扇铁门在身后“哐当”
一声闷响,似是一道宣告暂时“解脱”
的信号,他这才仿若卸掉了浑身的枷锁,长舒一口浊气,双肩耷拉下来,紧绷的肌肉也稍稍有了松弛的迹象,可心底那块沉甸甸、仿若巨石般的忧虑,也不过是挪动了微不足道的一小寸,稍稍缓解了些许窒息感罢。
“谢天谢地,厂长今儿个没跟我死磕到底,可算是暂时躲过这要命的一劫咯。”
易中海抬手抹了一把额头,那掌心瞬间被细密的汗珠所浸润,湿漉漉、黏腻腻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阵恶寒,凉意仿若无数冰针,顺着指尖直直刺进心底最深处,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整个人失魂落魄,眼神游离,街边那些平日里听起来热热闹闹、充满烟火气的商贩叫卖声,孩童嬉笑追逐声,此刻统统化作了恼人的嘈杂,嗡嗡作响,不断在耳边回荡,却怎么也驱散不了萦绕在心头、如不散阴魂般的重重阴霾。
待暮色渐浓,宛如墨汁缓缓浸染宣纸,将天空彻底染成了一幅深邃暗沉的画卷时,易中海才拖着那灌了铅似的双腿,挪进四合院的拱门。
院子里,昏黄黯淡的灯泡在夜风中轻轻晃悠,洒下一圈圈光影摇曳的光晕。
就在这光晕之中,一个身形仿若鬼魅般伫立着,纹丝不动,恰似一尊冷峻威严、自带肃杀之气的雕塑,生生截断了易中海的归家路。
易中海定睛细看,待看清那人是刘家媳妇时,心脏猛地“咯噔”
一下,仿若被一只无形且力道极大的大手狠狠攥住,刚松下没多会儿的那口气,瞬间又倒吸回胸腔,后背也在刹那间沁出一层密密麻麻、黄豆大小的冷汗,凉意顺着脊梁骨一路攀升,直达脑门,让他顿觉头皮发麻。
“哟,瞧瞧这不是一大爷嘛,今儿个可算下班咯,够忙活的呀!”
二大妈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嗓子,那音量拔高得突兀又刺耳,可语调里却寻不出半分往昔邻里间该有的热络劲儿,反倒像裹挟着三九寒冬凛冽霜雪的刺骨寒风,“飕飕”
地直灌进易中海的心窝,冻得他一个激灵。
易中海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费劲巴拉地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嘴角那微微上扬的弧度,看着极为勉强、扭曲,好似被人用蛮力生硬拉扯上去的一般,声音也因紧张而变得沙哑、颤抖,透着满满的不自然:“二……二大妈,您这……这是在这儿候着我呐,有……有啥事儿,您尽管吩咐呗。”
二大妈双手抱胸,那架势活脱脱像个准备兴师问罪的判官,往前重重跨了一大步,两人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她眼神犀利如刀,两道寒光直直刺向易中海的眼眸,没有丝毫闪躲避让之意,更不跟他啰嗦那些虚头巴脑、拐弯抹角的寒暄,宛如竹筒倒豆子般,直截了当地开了口:“老刘都跟我把你们那点事儿,一五一十、清清楚楚地交代了。
一大爷,您可是咱院里公认的精明人儿,咱今儿个也别兜圈子、打哑谜了,打开天窗说亮话。
往后呀,我们家里但凡碰上点难处,不管是柴米油盐的短缺,还是孩子上学就业的磕绊,但凡有个事儿要找人帮忙,可就全指望您老伸手拉一把了。
您心里头可得掂量掂量,这事儿可没那么简单,您要是耍滑头,想着甩手不管,或者敷衍了事,那咱可就没法善了咯,只能一块儿拖下水,到时候,谁也别想干干净净、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都得在这泥潭里扑腾个没完没了。”
易中海只觉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且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卡住,干涩得几乎要冒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吞咽的声响在这寂静压抑的氛围里都显得格外清晰。
他张了张嘴,费了好大劲才磕磕绊绊地挤出一丝带着哀求意味的声音:“二大妈,您……您这话说得可就太严重了吧,咱都是在这院里住了好些年的老街坊了,低头不见抬头见,平日里谁家有个难处,自然是会相互帮衬着点儿的。
不瞒您说,今天我在厂里,还特意跟厂长好说歹说、求情央告了老半天呐,厂长也松了口,说会帮着给您安排个轻松的活计,好歹能有份收入,维持家里生计。
您呐,就消消气,带着家里人安安稳稳过日子,别闹出啥动静,您看咋样?”
二大妈冷哼一声,嘴角微微下撇,满脸的不信任,眼睛依旧紧紧盯着易中海,那目光好似要将他看穿、看透,冷笑道:“哼,一大爷,您别拿这话糊弄我,厂长那儿是厂长的事儿,您自个儿答应老刘的事儿,可不能忘喽。
咱丑话说在前头,往后我可就盯着您了,要是您办事不力,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易中海忙不迭地点头,脑袋像捣蒜似的,额头上的汗珠又滚落几颗,抬手慌乱地擦了擦,声音愈发急切:“二大妈,您放心,我指定记着这事儿,肯定尽心尽力帮衬着咱家,绝不含糊。”
二大妈这才收了些许凌厉的气势,可脸上依旧是冷若冰霜,撂下一句“但愿如此”
,便转身回屋,留下易中海独自站在光晕中,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满脸的懊恼与无奈,心底暗暗叫苦不迭,深知自己已然被这麻烦事儿缠得死死的,未来的日子怕是再无宁日,只能在这暗流涌动的漩涡里,小心翼翼地周旋、挣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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