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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终究说不出别的话,只能悻悻而去。
“既如此,告辞!”
我亦怒气冲冲,我亦悻悻而去。
可我却无法否认——积攒多年古典文学修养的我,是真的不如年仅十四岁的曹植。
他没有说错,我真正掌握的,不过是前世记忆里古籍中的只言片语罢了,大部分还都是中学语文教材里的诗文。
而剽窃唐诗宋词什么的来显摆才学,又是为我所耻的。
不愧是天生的文人,文学上的事,他比同龄人要敏锐得多。
那段日子有意将自己封闭,有意排斥一切人际交往。
想来不论换作是谁,也该受不了我。
只是说着违心的话,故意惹怒喜欢的人,不免教我好生落寞。
…………
一个月后,再奉命赴家宴时,我的席座已位居众女之后。
寒夜内集,满堂欢笑,或父子相亲,或母女相爱,或兄弟相戏,仿佛都与我隔着一层冰霜,打动不了我的心。
我也尝试过融入这样一个大家庭,可最后,只能冷眼观望。
偶尔逢场作戏,还能应答曹操几句。
卞夫人对我仍旧慈爱,跟其他公子小姐并无甚分别,她祥和的微笑总是让我想起《红楼梦》里的薛姨妈。
只是,自那时起,我才算认识到“大夫人”
的真正内涵。
她是曹丕曹植的生身母亲,却永远不是我的。
那个名唤崔缨的人,年纪轻轻,却像是历经千帆的老妪,开始不住地叹息。
她开始讲述,一个老掉牙的故事。
“我身上有无数个裂缝,到处在漏水。”
这是希腊某位诗人关于悲剧最有力的诠释。
悲剧啊,它就像,家宴上那只被我碰倒的双耳漆杯,杯中美酒洒落一地,是美好变成泡沫幻影,是遗憾覆水难收,杯身遍布裂痕,那是悲剧撕开人心后留下的伤口。
十四年汉末生活,九年乱世劫难,在记忆里只如白驹过隙,而前世经历的种种,却恍如昨日。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世,痛苦的感受却是丝毫未少的。
前世伴我十八年的父亲的早逝,固然是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疤痕,为其所哀戚之情,远甚于我对今世生身父母的怀念,然我并非对后者就失了心肺,不过是千疮百孔的心再平白洒了一把盐罢了!
原来,我从未像个艺术家一样,大大方方地从悲伤中走出。
你们听,曹府家宴上,在奏乐歌《棠棣》呢。
可食案前的我,一身疲惫,双眼朦胧,直把《棠棣》听作《蓼莪》。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欲报之德。
昊天罔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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