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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第2页）

外间几个小子正守着锅灶，烧了好大一锅水。

里间卧房内，一团黑影蹲坐在地，背对着油灯，估计是在黑夜里待惯了，眼睛已见不得光。

江春突然就顿住脚步，不知是近乡情怯，还是羞愧难当，居然不敢再上前去。

&ldo;娘子，咱们先烧锅水，好好的给他洗洗，热乎乎的睡上一觉，明日起来才精神哩！

&rdo;有个小子咧着嘴笑，他们常年露宿街头，自从这几日跟了娘子，终于过上喝热汤洗热水的好日子了，有多逍遥快活只他们晓得。

那团身影听到人声，慢慢的动了动身子，只是仍不敢回身四看，更不敢出声了。

夏荷这家畜生！

江春眼里的泪就再也忍不住，漱漱落下，她微微张着嘴，唤了声&ldo;舅舅&rdo;。

那身影顿了顿，才慢慢转过身来，下意识的抬手拦住灯光，眯缝着眼睛望向门口。

长而杂乱的头发脏结成了一团，比江老伯还长的眉毛胡子……也挡不住那熟悉的五官，高挺的鼻子，与娘亲高氏如出一辙的嘴巴。

这不是舅舅是哪个？

&ldo;舅舅，我是春儿，春儿来晚了。

&rdo;江春边说边呜咽，三两步进去抱住高洪，也不管他微微的挣扎与不适，她现在只想抱住他，抱住这个不幸的男人。

或许真是血浓于水，江春紧紧抱住他，也不管他身上酸臭熏人，只将头埋在他肩上&ldo;呜呜&rdo;的哭，终于将高洪哭得微微转过神来，抬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

当然，江春也不敢确定他是真有意识的拍拍她表示安慰，还是不小心碰到她，毕竟……舅舅能不能恢复神智，江春都不敢肯定。

门外几个小子见此，这才晓得二人关系，俱都唏嘘不已。

江春想到舅舅刚在清水河里泡了半宿，赶紧放开他，唤小子打来热水，担心他怕生，只留下张胜一个伺候着他洗头洗澡。

这小子倒是有双巧手，拿把小剪子咔嚓咔嚓几下就将他长出来的眉毛胡子修剪整齐。

头发因着还有顾忌，他不敢私自动手。

待洗漱干净，换上身干净衣裳，眼神虽还呆滞，但还是恢复了往日的两分样貌来。

江春早使小厮去酒楼买了几样热汤卤菜来，几人簇拥着依然怕生的舅舅，围坐一处，饱饱的吃了一顿宵夜……如果可以忽略高洪狼吞虎咽的模样的话。

江春虽心疼，却也不敢给他多吃，瞧着吃了七八分饱，就拦住他，温声道：&ldo;明日早上让小子再去买一桌新的&rdo;，舅舅方住了手。

直到江春要走了，高洪仍紧紧跟着她，虽说不出话来，但眼神终于不再不敢看灯不敢看人了。

江春也想马上就将他领到外公外婆面前，只是，他们恁大的年纪，哪里受得住这等打击？只想着先让他住在枣子巷里，由张胜几个孩子陪着，待能说得出话来，再领他回去。

待回了家，外婆才嗔怪她怎这晚才家来，她不待老人家说完话就突然一把抱住老人，将头埋在她颈间，瓮声瓮气说了句&ldo;我好欢喜&rdo;，欢喜终于找到了舅舅，终于救出了舅舅。

这种欢喜令她实在忍不住，与老人家说了句&ldo;我与舅舅联络上了&rdo;。

老人惊得张大了嘴：&ldo;可当真？我的乖狗莫不是哄我罢？&rdo;

江春狠狠点了点头，说是自己今日收到舅舅找人带来的口信儿，晓得自己下月初八成婚，他答应定会在自己成亲前回来送嫁。

把苏外婆给喜得，眼泪汪汪，满嘴&ldo;诸天神佛保佑&rdo;&ldo;观世音显灵&rdo;的念，又问&ldo;你舅舅身子可好？&rdo;&ldo;人在何处？&rdo;&ldo;怎这多年了不给家里去封信？&rdo;

她从不会怀疑外孙女会哄骗她。

江春下定决心，此时的谎言，她一定会用接下来的一个月来圆上。

自此，她散了晨学也不在饭堂用饭，只紧赶着回枣子巷，陪着高洪吃饭说话，虽然他从未张过口，但江春就是坚信他能听懂。

不坐堂时，散了午学就去，说些往日的金江旧人旧事，说到好笑处，舅舅也能扯扯嘴角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