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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直到他十二岁那年——深秋,冷得彻骨的时节。
&esp;&esp;那日,他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白玉杯,被老太监当场拖进角落,拳脚相加。
对方的鞋尖踢在他腹上,力道沉狠,他蜷缩在地,喉间涌上一口腥甜,最终还是没忍住,唇边溢出一抹殷红的血迹。
&esp;&esp;苍白的脸被泥水沾染,狼狈不堪,衣裳褴褛,手指因疼痛而微微颤抖。
&esp;&esp;罚跪,是逃不过的。
&esp;&esp;寒冷的青砖硌得他膝盖生疼,冷风灌入单薄的衣衫,透过肌肤渗进骨头缝里,他的手指攥紧衣角,克制着不让自己发抖。
&esp;&esp;许久,他听见有人靠近的脚步声,稳稳地落在自己面前。
&esp;&esp;他下意识地低头,不敢去看来人。
&esp;&esp;那是一双上好的鹿皮靴,黑底金纹,纤尘不染,明显是这宫里的贵人。
&esp;&esp;许安平负手立在檐下,视线落在少年身上。
&esp;&esp;那是一摊狼藉的汤水,一个跪地不起的身影。
瘦小,白皙,颤抖得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偏生生得极美,眉目低垂,乖顺无言,额角的血顺着鬓发缓缓滑落,触目惊心。
&esp;&esp;许安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像是在打量一件新奇的玩物,忽然觉得,和他前几日猎杀的那只白貂有些相似——温顺,胆怯,不知反抗,却不知为何,越是这般,便越让人想要折磨。
&esp;&esp;他没有说话,只是随手接过身后侍卫递来的鞭子,轻轻一甩。
&esp;&esp;鞭梢破空而来,落在少年纤瘦的背上,衣裳裂开,一道血痕自肩胛蜿蜒而下,仿佛御花园新描的朱砂梅,艳得教人想拿银剪子连皮带肉铰下来。
&esp;&esp;他没有哭,也没有求饶,只是死死咬住下唇,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esp;&esp;许安平顿时来了兴致,缓步走近,微微俯身,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喂,你怎么不求饶?”
&esp;&esp;少年伏在地上,额角的血渗进泥尘,染得脸色越发苍白。
他嗓音极轻,几乎听不见:“奴不敢。”
&esp;&esp;“不敢?”
许安平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仿佛品味着这两个字的意味,忽然觉得有趣得很。
他伸出手,指尖碾过少年唇上咬出的月牙印,逼迫他抬头对视,他的眼睛好似盛着半池将枯未枯的秋水,教人忍不住要掷块石子进去,看它究竟能漾起多少圈涟漪。
&esp;&esp;少年眸光微颤,眼底透着淡淡的恐惧,可更多的却是乖顺。
他不会反抗,也不敢反驳,只会在鞭打落下时蜷缩着身子,静静承受,等着主人的兴致过去,才被施舍一丝怜悯。
&esp;&esp;和白貂一样,小东西雪白柔软,伏在猎人的掌心,瑟瑟发抖,却连挣扎都不敢,只会仰望着猎人,直到被亲手剥去皮毛,成了一件温暖的裘衣。
&esp;&esp;“你叫什么名字?”
他随口问道,声音里带着随意的漫不经心。
&esp;&esp;少年垂眸,轻声道:“奴……欢然。”
&esp;&esp;“欢然?”
许安平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
说罢,他随手丢开了少年,像是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转身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带回东宫。”
&esp;&esp;从这一刻起,欢然的命运被彻底改写。
&esp;&esp;他不再是宫中无名无姓的小太监,而是许安平身边的一只影子——一只温顺无害,却终将被主人玩弄至死的小兽。
&esp;&esp;跟在许安平身边并不是个好差事。
许安平自恃皇长子、天之骄子的身份令他桀骜不驯,喜怒无常,甚至性情暴虐,稍有不顺便随意责罚下人。
&esp;&esp;茶水稍烫了些,便是一脚踹翻;守夜时打了个瞌睡,便挨上一鞭;射箭时未能及时将猎物捡回,当场就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esp;&esp;那些日子里,欢然的伤总是新旧交迭,手腕上鞭痕未褪,脸上又添了掌印,后背淤青未散,膝下已是血痕累累。
他习惯了默不作声,也学会了在受罚时如何调整呼吸,以免因疼痛过度而昏厥过去。
&esp;&esp;他一直忍着,忍着,忍到夜深人静时,才敢在无人之处,悄悄地用手指摸一摸自己身上的伤痕。
那些伤口密密麻麻,像是这宫里的规矩,在他肌肤之上烙下印记,一笔一画地提醒着他,这里是天家,许安平是他的天,而他不过是天底下最卑微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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