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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见外头好似小姑娘哭喊的声音,又有侯儿呵斥之声,乔姐儿只怕出事,赶忙推了丈夫,两个顾不得梳洗,穿了衣裳开了门往外头看看端的。
原是欢姐儿还惦记着阿寄那小奶狗,早晨趁着母亲和弟弟没起,自己先起来穿了衣裳,跑到内宅里头来寻。
远远瞧见了狗窝,又想起小时候的把戏,要来唬它,谁知那阿寄如今家主人阔了,再不是喂它剩菜剩饭,一日几斤的好牛肉养着,一年半载身量儿就猛长起来,若是往上一蹿站了起来,足有一人多高,周身皮毛油光崭亮的好不威风。
欢姐儿还道它是当年那只给自己追的满院子乱跑的小奶狗,恍惚瞧见窝里睡着一个圆团团的绒球儿,捂着嘴儿笑,一面上手去戳它。
阿寄如今大了,再不是往日傻吃闷睡的模样,十分警醒,欢姐儿一走进就察觉出来了,且喜还认得她身上的味道,知道是自家小时候的玩伴,心里也欢喜,腾地跳跃起来,就往欢姐儿身上蹿。
何欢姐儿眼见狗窝里钻出一头野狼一般模样的巨兽,唬得小脸儿煞白,“哇”
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扭头就跑,阿寄不知道小姑娘是吓着了,只当还和原先一样,撒着欢儿的在后头追,追得欢姐儿满院子乱跑。
侯儿两口子就住在廊下的下房里,听见狗叫,还道是进贼了,赶忙起来穿了衣裳去瞧,才知道是欢姐儿淘气,反而叫阿寄赶着乱跑,连忙上来喝住大狗。
乔姐儿忍住了笑,上前来接过欢姐儿抱了起来哄道:“怎么倒叫我们阿寄给吓着了?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欺负人家的,这可是风水轮流转了……”
欢姐儿抽抽搭搭的哭道:“再不信是阿寄,怎么几日不见就长得比我还高了,若真是它,再不欺负人的……”
那阿寄好似也知道自己莽撞,又见女主人出来,耷拉着脑袋一晃一晃的,摇着尾巴好似认错的模样。
乔姐儿笑道:“它那是与你玩呢,若不信只管去摸摸它也是不妨的。”
欢姐儿原本胆子就大,听见真是阿寄,反倒不怕了,从姨娘身上下来,小心翼翼的往狗儿身边去。
阿寄前番吓着了小姑娘,如今也懂得温文,悠闲踱步蹭了过来,试探着舔了舔小姑娘的手心。
欢姐儿见阿寄依旧与自家亲近,小孩儿家变脸快,回嗔作喜,上前去扑上了大狗,就要当马骑,阿寄见欢姐儿直往自己身上蹿,倒有些惊了,扭了狼腰挣脱了姑娘,蹿回狗窝里头盘住了不敢动弹。
惹得家大人笑了一回。
正说笑,就听见外头甄莲娘进了内宅,到门首处低低的声音道:“跟爷和奶奶回,高显城里姨老爷到了……”
两口子再想不到这何大郎恁般心急,才一夜就追了过来,赶忙回房梳洗,一面吩咐莲娘预备客饭打发他吃,再去回一声二姑娘,说夫家来接,叫她出来相迎。
乔姐儿一面服侍丈夫抹脸一面笑道:“我就说他们小两口儿是丢不开手的,若是妹夫淡了心思,再不会这般急三火四的来寻,今儿一早到的,自然是昨儿赶了一夜的路。”
两个收拾妥当,往前头堂屋里去,见何大郎单身一口儿前来,包袱皮儿搁在桌子上,正低了头扒饭,风尘仆仆的,眼窝子都深陷下去,见了三郎两口子,赶忙丢下饭盆儿站起来道:“家里的骄纵些,听风就是雨,给姐姐、姐夫添了麻烦。”
三郎赶忙谦逊道:“都是自家骨肉,何必说些见外的话。”
何大郎叹道:“这一回可是得了教训,做事情再不敢瞒人的了……”
原来那看街的赵老爷如今升任了县丞老爷,家里银子登时宽裕起来,原先做个看街的,只要吃一碗安乐茶饭,万事不放在心上,如今选出来了,心里就多了些花花肠子,与县尉老爷并衙门口儿里的捕头、书办混在一处,也时常要往花街柳巷里头应酬应酬。
谁知就与那吴银姐十分相得,开始也不过是个露水姻缘,日子久了,倒生出些情份来,银姐是个风月场中的老手儿,一见县丞有了怜惜之意,又是高显城里第二把交椅,就有心谋进他府上做个姨娘。
两个一来二去的上了手,银姐久在风尘,深谙待客之道,并不躁进,反而做出许多温婉可人深明大义的态度,每日里欢会已毕,就垂泪自怨自艾,说自家误入风尘,残花败柳之身配不上老爷,恨不相逢未嫁时等语。
越发惹得县丞老爷动了怜香惜玉之心,一来二去,就萌生要娶回家去做了如君的念头。
谁知事情做得又不机密,给赵太太探听到了风声,气了一个发昏章第十一,只管领了家中丫头老婆子,闹到勾栏院里去,揪出吴银姐好一顿打骂,头发也铰得狗啃一般,衣裳也撕破了,顶着门把吴家妈妈骂个臭死,门上泼了屎尿才气忿忿的去了。
等到赵老爷再上门,娘们儿唬得不敢接待,那吴银姐撒娇撒痴诉说大娘不容之事。
赵老爷也是无法,心中虽然恼了赵太太,怎奈多年结发之情,又不肯为了个窑姐儿与正头妻子生份,这一头又割舍不下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儿。
那赵太太自从闹了一场,把家中看得铁桶也似的相仿,每日里赵老爷下了衙门回来,丫头老婆子、家奴院公都好似赵太太的耳报神一般团团围住了,自己家中倒好像是坐了男监一般。
只好趁着晌午衙门里歇中觉的空子,十天半月才好往行院里走一趟,略解相思之情。
成日家吴银姐要买个胭脂水粉,或是赵老爷来了兴致,写一两首情话歪诗,便差个传递之人,因见手下的何捕头办事老成,是个能员干吏,又不似旁的公人那般喜欢嚼老婆舌头,所以竟派了他这个差事,银姐有甚事情,获要传递东西信息,都是何大郎从中调停。
三郎夫妻两个听了这段公案,也当真是哭笑不得,见他说得磊落,看去又不似扯谎,乔姐儿因笑问道:“既然恁的,就该早说才是,怎的等到我们二姑娘跑了出来才说了,岂不是又要告了假来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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