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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巴黎。
战争完结了,至少巴黎已经解放。
这是过去几个小时以来安德娅唯一能够拼凑出的信息。
按理说,她应该要和街上那些人一样,先疯狂尖叫拥抱亲吻,再随便拉起一个陌生又帅气的男孩在怪异节奏下跳着华尔兹,最后认真地跟着不知道哪家无线电播放的马赛曲激动地和唱。
也许还要加上几滴眼泪,那样的话她就会跟现在的气氛很楔合了。
可是,这些事情她都没有做。
她只是换上了十六岁生日时爸爸送给她的红色缎面印花裙子,描好妆容,仔细地把一头棕金色头发整齐盘起,穿着高跟鞋走出去踏在碎石瓦砾之上。
裙摆现在刚好到膝盖,看来在六年间她到底还是长高了些许,也应验了爸爸曾经对她说女孩子在二十岁之前还能长高的安慰话儿。
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此刻他也在,他会不会叼着那从不离身的雪茄张开双臂对她说:“噢,我的宝贝儿,你美丽极了。”
因为除了他,大概再也不会有人觉得她美丽吧。
她现在在别人眼中,该是极其丑陋不堪。
“臭l婊l子,你给我走快一点!”
腊黄的大手从旁边伸出来拽过她纤幼的手臂,话语间尽是粗鄙无礼之言,偏偏身旁没有一个人愿意替她辩护,那些人只是面露赞同,甚至开始跟着谩骂起来。
她扯起嘴角,嘲讽一笑。
这些人都不外如是,总是爱以贬低他人来突显自己的高尚。
“贱人,你笑什么?”
在这荒唐局面中唯一令她感到安慰的是起码她是以最美丽的样子来面对这一切。
这是她剩下唯一的东西了。
“我笑什么?”
她轻笑着反问,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睨了那人一眼,“我在笑你们的虚伪啊。
你们当初没有拿起枪去对抗敌人,只懂躲在家中,现在解放了却有脸冲出来指控我和其他女人?我们与德国人在一起就是罪大恶极?如果你们——”
一个巴掌打断了她说话。
“不知廉耻!
有多少人都安份守纪没有出去鬼混,你根本就是下贱!”
她舔掉嘴角溢出的腥甜,偏头看见一个妇人,大概以往是和她住在同一个街区的。
如果此刻那个人在,大抵会毫不犹豫地把这巴掌狠狠地还给她,再恶言警告一番,然后牵起她的手走出这场混乱。
就像曾经一样。
只是此刻他应该已经被捉去了不知道那里,甚至比她现在的处境还要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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