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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折戏,唱到末了,宝绽羞怯地掩着脸:“就在这店中寻一梦——”
霍匪舒眉展目,揽住他的肩:“游龙落在凤巢中!”
从屋里出来,韩文山把宝绽叫到一边,低声说:“你嫂子没几天了。”
宝绽仰视着他,抿住唇。
“我和她没孩子,”
韩文山环顾四周,“这点家当,一半给渐冻症研究,一半留给如意洲。”
宝绽愕然:“韩……”
韩文山打断他:“你不要推辞,你宝老板不差钱,这个钱也不是让你花,是给你和你徒弟一个安心,”
他是如意洲第一个正经八百的观众,说的是体己话,“你哥那行风险大,戏楼也不是你的,将来这些都没了,你们还有这笔钱,可以无拘无束地唱戏。”
做生意的人最懂兴衰荣辱,他替如意洲想得远,想到了宝绽和匡正没想到的地方。
“到了什么时候,”
韩文山说,“别放弃唱戏。”
宝绽感他这份恩,重重地点下头。
星期五晚上,如意洲开大戏,萨爽的《雁翎甲》,陈柔恩的《打龙袍》,应笑侬的《望江亭》,宝绽的《打渔杀家》,一波接一波的高潮过后,霍匪扎着八卦巾,穿着八卦衣,挂朝珠蹬厚靴,摇着鹅毛扇施施上台。
他唱的是《空城计》,诸葛亮带着两个琴童在小小的西城抵挡司马懿的雄兵,这戏是他和宝绽初见那天唱的,抑扬顿挫,沉稳大气:
“西城的街道打扫净,预备着司马好屯兵!
诸葛亮无有别的敬,早预备下羊羔美酒,
犒赏你的三军!”
刚学艺的小子,很难说唱得多好,但主顾们很给面子,喝彩声不断,唱罢了,宝绽登台,携着他一起给大伙鞠躬。
“诸位,周末好。”
他一开腔,那才是众望所归,座儿上一片压不住的掌声。
“谢谢,谢谢新老朋友的抬爱,”
宝绽拉着霍匪,“这是我徒弟,姓霍,单名一个匪,土匪的匪。”
观众们笑了。
“今儿我给他改个名,”
宝绽事先没和霍匪商量,“改成斐然的斐,因为——”
台底下静了,等着他说。
“因为他将来要接我的班,掌如意洲的戏。”
举座哗然,连霍匪都愣了,宝老板选了接班人,这是富豪京剧圈里的大事。
“如意洲到这间戏楼一年了,”
宝绽感慨,“这一年里,我们收的戏票钱数以千万计,用这些钱,”
他郑重地说,“我们资助了全国各省的民间剧团七家,地方戏校十三所,戏曲从业人员一百零五人,包括京剧、蒲剧、汉剧、秦腔、河北梆子和武安落子。”
听戏的老板们震住了,他们从手指缝里漏出去的一点钱,到了如意洲,却帮助这么多人坚持了梦想。
“今天向各位做个汇报,大伙交到基金会的钱,”
宝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们一分也没有乱花。”
霍匪凝视他,从近得不能再近的地方,从灿烂的舞台灯下,那么亮,却没有宝绽身上的光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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