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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白家堡,自白笑爷爷那辈就伫立在漠北了,虽不至于说能横行整个关外,但也绝对是无人敢欺的存在。
白笑是白家堡的独苗,自他降世,可以说是千般娇宠万般娇惯,他父亲对他母亲死心塌地,母亲与父亲恩爱不离,家中马队越做越大,家资越发富有,这样的家世,人生得意,不过如此。
兴许是少年得意得连老天都看不过眼,所有幸福一夜间化为乌有。
漠北荒原闯进一帮来自西域的马贼,功夫高强,诡异且狠辣,他们成群结队势力越来越大,到处烧杀抢掠。
实力强了野心就大了,这伙贼想做漠北的霸主,第一个目标就瞄准了白家堡。
那晚堡里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红莲映天,也深深映在白笑心里。
林子一大总少不了些坏鸟,每个大家族里都有那么一俩只害群之马,堡里的奸细和马贼里应外合,偌大个白家堡不消一盏茶时间就土崩瓦解。
白笑被母亲按在怀里,透过衣缝看见父亲的肠子流了一地,然后被母亲推到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丫鬟怀里,母亲的头颅被一刀砍下,就滚到他脚边,再然后丫鬟姐姐又把他交给园丁老伯,白笑眼睁睁看着她被那帮贼人j□j,最后含恨而死。
混混沌沌中他不知辗转过多少人的怀抱,蹭过多少人的衣襟,锦制的,绢帛的,棉麻的,粗布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拿身躯掩藏他小小的身体,一个磊一个,最后都成了一具具尸体,白笑在狭小的衣缝后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伙强盗,马贼杀够了,四目环顾没有发现幸存者,心满意足放了一把大火,终于撤了。
大厅里流的血以浸没了他的鞋跟,他艰难地从尸丛中爬出,偌大的会客厅只有他孤零零的身影,血腥味黏腻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着那些以生命护着他的人,一张一张脸孔,他牢牢记在心里。
这一刻,他不再是白家堡万人宠爱的小少爷,他是白家堡的少主人,得担起堡里几百号人的死亡,欠了的债得还,他发誓。
对活着的意思还懵懂,却已深刻体会到死亡的涵义。
他恨,恨是什么滋味,现在再没有更清楚了。
他一步步走出从小长大的地方,身后火光通天,这一年,白笑十岁。
这帮马贼在关外凶名太盛,若发现了这漏网之鱼,白笑处境危险。
十岁的孩子在这世道上活的艰难无比,他第一次杀人离灭门不过一个月,杀了那个好心给他食物却打算把他卖给马贼的大叔,感觉并不好,但忍忍也就过去了。
一个月,足够让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明白人情冷暖,世间险恶,一个月,足够让不谙世事的孩童懂得弱肉强食的残酷。
他要报仇,缺一身强大的武力,需要一个厉害的师父,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你若不对自己残忍些,这世界就会对你更残忍。
这是他得出的结论。
白笑碰到李寻欢是灭门后的两个月,彼时他正蜷缩在一家小酒馆外的雪地里,鼻青脸肿浑身脏污,这世道,弱了便挨揍,向来没什么道理。
他腹中空虚,瑟瑟发抖,身上衣服单薄得很,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会冻死在那,别说报仇,活下去都是难事。
忽然他眼前出现了一双手,肌肤白腻,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是双养尊处优的手,两个月前他也是这般。
他抬眼,一个俊美的公子哥,穿着一件厚实的驼色披风,是少见的鬈发,耳畔凌烈的寒风依旧呼啸,却传来他温和的声音如三月暖阳:
“你还小,在这会冻坏的,跟我进去暖一暖。”
朱漆红墙斑驳,断桥残柳憔悴。
戏文里唱的凄凉这些日子他深有体会。
他麻木地看了那人一眼,浓黑笔挺的剑眉,柔若春水的双目,他一下就浸在那双似乎含着碧波的眼里。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他在被含在嘴里捧在手心的日子,但也只是好像.............他天性里就有不喜自欺欺人的本能,这人什么目的?
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帮别人的人,出来闯荡的日子虽短,但能教给他的已经足够。
他似乎听到那人叹了口气,然后身上一暖,接着整个人悬空,他这才慌乱的抓住那人的衣襟,咬着牙问道:
“你想干嘛?!”
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辅一说话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的声音又粗又哑,全不像一个是岁孩子的声音。
那人稳稳抱着他,明明那胸膛不是那么坚实,却很温暖。
这温度让白笑这个月努力建立起来的堡垒几欲崩塌,他红着眼,扯住他的衣服,又问了一句:
“你要干嘛?”
那人温和一笑,那笑容里却包含了一丝无奈,他道:
“我还以为你是聋子或者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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