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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前,炸开血色的花,慢慢染红了整个角膜。
──毒──
父亲在我怀中醒来,嘴角还挂着一丝血,我低头,将那抹鲜红温柔地舔去。
他的眼神,慢慢恢复了清明,然而立刻又蓄满了恐惧,喉中发出嘶哑的喊叫。
&ldo;莫怕。
莫怕。
&rdo;我安慰他,伸脚踢开近前那颗血淋淋的人头,&ldo;我杀了他,你再也不会痛了,再也不会了。
&rdo;父亲持续地哀鸣,双手揪着头发,额上爆出条条青筋。
我死死压住他,嘴里泛起苦涩的酸水。
许久之后,他像瘪了的气球一般软软瘫下去,眼睛直直盯着地板上富江的断肢,黑色的瞳仁像一口枯深的井,没有一丝活气。
我紧紧抱着父亲,恨不能与他融为一体。
富江死不瞑目的双眼望着我,内中流露出笑意,像一种蔓延的、黑色的毒。
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沉浸在对死去的富江的缅怀中,我却被日渐增加的恐惧扼住喉咙,不能呼吸──富江被遗弃在卧室地板上的碎尸,正缓慢生长出骨骼,筋肉,皮下组织,脂肪,皮肤,毛发,指甲……每天,他们像丑陋的蠕虫一般在地上爬行,所过之处,拖出一条条令人作呕的尸水。
每一个尸块,都成长为一个新的富江,携着尚未完成的、残损的肢体在卧室中四处游荡。
第十天,卧室上锁的门被人撞击,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提着父亲的双脚,将他拖向门外。
&ldo;走啊!
&rdo;我声嘶力竭地喊,&ldo;走啊!
他们就要来了!
他们就要出来了!
&rdo;父亲的十指死死抓住门框,指甲扣得发白。
&ldo;不!
&rdo;他沙哑地吼叫,&ldo;让我见他!
……&rdo;他的眼中流出澄清的泪,滴滴嗒嗒掉落。
我失了力气,颓然倒在地上,心如死灰。
遥远而又极近的地方传来碎裂声,那扇门,终于报废。
我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片洁白的胴体,像是山间的浮云,又像是地狱的忘情水。
那片洁白,缓缓飘近,我终于看清,是十几个裸身的富江,涂了鲜红的指甲,黑如子夜的长发散在玉般的肌肤上,流光飞舞。
他们嫋嫋婷婷走来,仿佛出泥的白莲,而不是滋生于尸块的肮脏肉身。
父亲呆呆坐在地板上,眼中流露出困惑,惊恐,以及我无法忽略的痴迷。
&ldo;富江……&rdo;我的嗓子已经哑了,周身似一堆散肉,聚不起半分力量。
我看着父亲被拉过去,拉过去,渐渐湮没在那片洁白的肉身中,仿佛被毒花吞没的昆虫,一去不返。
&ldo;富江……&rdo;我的眼泪,终于流出眼眶。
我伸长了脖子,想要寻找父亲,视线却被一只只细白的胳膊遮挡住,觅不到落点,辨不清方向。
我听见父亲发出凄厉的叫,一只古铜色的强健臂膀从人堆中伸出,徒劳地在空中乱抓一气,终于软软垂落在地面,像一截萎顿的枯枝。
我的脸上,眼泪淌成了河,如决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
我慢慢向前爬,终于在人墙的fèng隙中,看见父亲灰败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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