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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头默了下,踢开缠在腿上的手,朝后头使了个眼色,立有一条粗麻绳将其捆起,刘壮还要喊冤,便连嘴都叫抹布堵了个严实,如一头待宰的牲畜般,押到了队伍的末尾。
“女郎受惊了!”
崔竹喧面色稍霁,从包袱里摸出一条银铤递过去,“诸位辛苦。”
一班衙役面上的笑容立时变得真诚、热络起来,嘴上客套了两句“不敢当”
,可攥着银铤的手指是一根也舍不得松,若非顾及着人前的颜面,怕是已经把银铤塞进后槽牙间一验真假。
闹剧散去,合该各行各道,一拍两散。
偏那班头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不去跟手下商讨银子怎么分,反倒微眯起眼睛,问起了她的去路,“女郎孤身一人来码头,所谓何事?”
崔竹喧眉头一压,生出几分不耐,但迫于没个正经的手实傍身,若惹来疑心,他们非要查验身份,自己必然露馅,只能斟酌着字眼回答:“寻亲。”
“何方的亲?为何只你一人去寻?”
“爹娘病逝,临终前,让我去投奔表兄。”
班头瞟了眼她艳色的衣裙,又问:“既是父母亡故,为何不守孝?”
“自然是孝期已过,”
崔竹喧轻嗤一声,语调微冷,“你要不要再问问我家住何方,父母姓甚名谁,葬在何处,墓碑何人所刻,坟头草长几寸?”
班头面色一僵,干巴巴地道了声歉,显然,他并无诚心,崔竹喧也并不原谅。
他换了个和缓些的语调继续道:“这码头龙蛇混杂,女郎不妨说说要寻谁,我派兄弟们帮你走这一遭。”
“寻我的表兄,金玉书。”
*
街边的茶肆内,原还有几个喝着粗茶的散客,可一列挎刀的官差鱼贯而入,哪还存得住半点儿忙里偷闲的雅兴,将碗底剩余的茶水往喉头囫囵一贯,在案上排几枚大钱,便匆匆离去。
“上七碗散茶。”
班头往柜台前扔去一小吊铜板,比着人数点单,没一会儿,小二便端上来一摞空碗,一字排开,依次撒进茶末,再拎着水壶一浇,七碗散茶就成。
衙役们挨着板凳就坐,端起粗瓷碗,稍稍吹开散逸的热气,便啜饮起来。
崔竹喧低眉望向茶碗,暗沉的茶末被热水浸透,舒展开来,也还是茶末,整碗捞起来,也不定能拼出片完整的叶,这种浑水,也配称作茶?
“嫌次?”
班头注意到她一口未动的茶,问道。
“兴许是我不渴呢?”
班头意有所指道:“女郎现下不喝,没准之后就没得喝了。”
崔竹喧微微挑眉,语调带了几分嘲意:“看来这茶水甚合你的意,那索性,一并喝了。”
她端起茶碗递过去,奈何茶水滚烫,碗身粗劣,并不隔热,她的手指禁不住烫,倏然松手,茶碗倒翻在桌案,茶水漫溢,顺着桌沿滴落,淌了他满身。
她对此深感遗憾,“可惜了,这茶好像宁死也不肯落入你口,性子实在刚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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