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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天颜愠怒,原本纵欲声色而稍显绯白的面色因激愤而转成绛紫,在其身后巨大的金鳞浮雕下显得阴沉可怖。
百官唯唯垂首,除了南钰,谁都没有察觉龙颜将有冲冠之怒。
满庭鸦寂的气氛,只令仕林间几人交头四顾,忧心池鱼之殃。
南钰目视天颜,双手执笏,身如玉山不倒。
他十分平静道:“陛下,臣请谏。”
天子抚在髹金雕龙木椅龙首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沉声道:“南卿言辞有据,此前孤亦览阅卿多封奏表,肺腑之言、拳拳之心,孤心甚慰。
只是推行新政一事,波及甚广,八公、省台具都牵涉在内,若仅凭孤一人之言,恐省台有异,若以卿一人之言,是否太过于专断了?”
“依孤看,此举非朝夕可成,请卿与列为臣工从长计议,卿以为如何?”
门阀执政下的朝堂,大齐天子最终在明枪暗箭的博弈后选择喑声止怒,与一流门阀世家的家主和平商榷。
这个时候,南钰纵然再有铮铮文骨,也嗅到了天子欲与他各退一步、令他下台的意思。
“臣以为是。”
南钰揖礼,退回到班列之中。
天子倚在龙椅内,胸口起伏,缓了片刻方道:“其余诸卿可还有事要奏?”
群臣静默,正在诸公以为要宣布散朝之时,天子忽然道:“大将军虞忌。”
虞忌横金拖玉出列“天揖”
:“臣在。”
天子道:“南兖峋石关一役虞将军主战不利,虽备尝艰辛,好在鏖战月余,终在王中书的协力下清退魏贼,也算不负众望。”
此言一出,颇有黄钟毁弃之嫌。
然南司空直言不讳在先,百官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也仅在心中喁喁私语,作壁上观。
虞忌一人立在丹墀之上,进退维谷,心中愤恨与前番群臣私议时受的暗侮一时激起层浪千迭,令他郁愤难却。
倘若在疆场之上,他必横刀立马上前与叫嚣的敌寇殊死决战,率千军合围而攻,于镝鸣马嘶中斩敌将首级,方一泄心头之愤。
但这里是朝堂,齐天子的朝堂。
他服紫、戴乌纱,臣服于丹墀之上那一人,变得束手束脚。
否则即被视作不忠,以篡权谋逆论。
虞忌藏在阔袖内的手狠狠攥紧,指节发出轻微的硌响声,但在肃寂的禁庭还是过于微弱了。
他道:“王中书运筹帷幄,臣自愧不如。”
说着遥遥向文官班列具居次的王岚一揖,复正身面朝天子道:“臣愿罪己,请陛下革去护国大将军一职,容臣闭门思过,以恕罪愆。”
朝堂上静默了片刻,天子竟释然一笑道:“卿本朝中肱骨,卿如是说,是要将数十余年付诸大齐江山的功绩,当做是孤加诸于卿的罪名吗?”
言罢展臂,金线滚绣的黄袍广袖从蟠龙椅扶上舒垂而下,显出尽揽山河之态。
虞忌当即伏地:“臣不敢,臣请陛下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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