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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着车外轻斥。
复对虞愔道:“虞姑娘也坐稳些,上了别人的车,还是事事自己上心些好。
方才在周府,我听姑娘说要织造天香浮光锦,不知是何种妙法?”
“若姑娘情愿相告,在下洗耳恭听。”
他眉眼中有很深的意味,像不着痕迹的试探,又像悲悯的神佛遇见临渊之人,弹指想拉她一把。
虞愔道:“妙法称不上,不过是在饲蚕的桑叶之上铺洒荧石粉末,只要控制好用量,蚕不会立死,吐出的丝便能映射万物光芒。”
“至于‘天香’,我想,只要在浆染时加入夕颜花汁即可。”
至于为何是夕颜花,南衡并没有再多问。
他浅笑:“虞姑娘聪慧,这周府绸庄,往后在下是不会再来了。”
了然疏离的温雅里,他和她,都心照不宣。
沈贵妃本名沈烟月,曾出身扬州陇头县。
那里荒凉贫苦,没有大齐皇宫里的锦绣万千,唯有乡间田陌,开一种不起眼的夕颜花。
这种花,在月浮香的香方里边加了五钱。
所以沈贵妃爱香,并不只是爱香粉靡腻的味道。
她也思乡,近乡情怯。
不愿回到过去也不愿被束缚在深深宫廷、金屋藏娇。
她是个内心无比矛盾的人。
夕颜花朝生暮死,正好给她解脱。
见过浮华,见过红颜剎那,她大约只是怀念田垄间干净清新的泥土气,和不染杂质的野花香。
久在樊笼中,复得返自然。
何人不曾期许呢?
只是这些,她不必告诉南衡罢了。
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停在绿绮别馆外。
南衡下车,伸手去扶虞愔,忽然问:“虞姑娘近来抚琴了吗?”
虞愔微怔,便感受到腕间轻柔却沉稳的力道,足步旋即轻盈地踩在地上。
从平武回来,夙夜忧劳,她的确,多日未拨弹绿绮琴了。
她对南衡摇了摇头。
“没什么。”
南衡浅笑,目送她走进绿绮别馆前的一园碧色里。
许多个日夜,他站在葱茏碧树外,听不见琴音,更望不见人。
至深夜独自离去。
他常常跟在王煦身后,目睹他进山。
他们都怀有同样的情愫,但他终究只能站在最外围,暗羡别人潇洒的襟怀和毫无顾虑的勇气。
仿佛她别馆前的梅园是一座雷池,唯有入夜那缥缈的琴音,是暗度迢迢银汉的鹊桥归路。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哂笑,回身下山。
秋水不渡(一)
转眼便到了九月,清秋时节,疏窗细雨,草木如洗。
虞愔捧着一件舞衣行走在宫道上,层迭罗纱沾雨不湿,濛濛细雨中缎面泛着鸭卵青的雾色,让人如见十里笼雾的青枫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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