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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人老爷主张第一要追赃,把总主张第一要示众。
把总近来很不将举人老爷放在眼里了,拍案打凳的说道,惩一儆百!
你看,我做革命党还不上二十天,抢案就是十几件,全不破案,我的面子在那里?破了案,你又来迂。
不成!
这是我管的!
举人老爷窘急了,然而还坚持,说是倘若不追赃,他便立刻辞了帮办民政的职务。
而把总却道,请便罢!
于是举人老爷在这一夜竟没有睡,但幸第二天倒也没有辞。
阿q第三次抓出栅栏门的时候,便是举人老爷睡不着的那一夜的明天的上午了。
他到了大堂,上面还坐着照例的光头老头子;阿q也照例的下了跪。
老头子很和气的问道,你还有什么话么?
阿q一想,没有话,便回答说,没有。
许多长衫和短衫人物,忽然给他穿上一件洋布的白背心,上面有些黑字。
阿q很气苦:因为这很像是带孝,而带孝是晦气的。
然而同时他的两手反缚了,同时又被一直抓出衙门外去了。
阿q被抬上了一辆没有蓬的车,几个短衣人物也和他同坐在一处。
这车立刻走动了,前面是一班背着洋炮的兵们和团丁,两旁是许多张着嘴的看客,后面怎样,阿q没有见。
但他突然觉到了:这岂不是去杀头么?他一急,两眼发黑,耳朵里〔口皇〕的一声,似乎发昏了。
然而他又没有全发昏,有时虽然着急,有时却也泰然;他意思之间,似乎觉得人生天地间,大约本来有时也未免要杀头的。
他还认得路,于是有些诧异了:怎么不向着法场走呢?他不知道这是在游街,在示众。
但即使知道也一样,他不过便以为人生天地间,大约本来有时也未免要游街要示众罢了。
他省悟了,这是绕到法场去的路,这一定是嚓的去杀头。
他惘惘的向左右看,全跟着马蚁似的人,而在无意中,却在路旁的人丛中发见了一个吴妈。
很久违,伊原来在城里做工了。
阿q忽然很羞愧自己没志气:竟没有唱几句戏。
他的思想仿佛旋风似的在脑里一回旋:《小孤孀上坟》欠堂皇,《龙虎斗》里的悔不该……也太乏,还是手执钢鞭将你打罢。
他同时想手一扬,才记得这两手原来都捆着,于是手执钢鞭也不唱了。
过了二十年又是一个……阿q在百忙中,无师自通的说出半句从来不说的话。
好!
!
!
从人丛里,便发出豺狼的嗥叫一般的声音来。
车子不住的前行,阿q在喝采声中,轮转眼睛去看吴妈,似乎伊一向并没有见他,却只是出神的看着兵们背上的洋炮。
阿q于是再看那些喝采的人们。
这刹那中,他的思想又仿佛旋风似的在脑里一回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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