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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着意,先上小桃枝。
红粉腻,娇如醉,倚朱扉。
记当年,隐映新妆面,临水岸,春将半,云日暖,斜桥转,夹城西。
草软莎平,跋马垂杨渡,玉勒争嘶。
认蛾眉凝笑,脸薄拂燕脂。
绣户曾窥,恨依依。
共携手处,香如雾,红随步,怨春迟。
消瘦损,凭谁问?只花知,泪空垂。
旧日堂前燕,和烟雨,又双飞。
人自老,春长好,梦佳期。
前度刘郎,几许风流地,花也应悲。
但茫茫暮霭,目断武陵溪,往事难追。
——韩元吉《六州歌头桃花》
《六州歌头》,这个词牌本是鼓吹曲,音调激越悲壮,“不与艳词同科”
。
而南宋词人韩元吉偏要逆于常情,用其填艳词,不仅艳,还美,还哀怨顿挫,悱恻缠绵,十足的动人心魄。
就像那桃花,在烟火田园间,自然是宜室宜家的,而到了武林高手这厢,一叶花瓣亦可杀人。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词牌与风景一样,只是载体,真正取决的是人心。
填词的人倒进去的是水,它便清澈温柔,可解渴,倒进去的是酒,它则芳醇浓烈,能醉人。
同样的风景,看风景的人有一颗怎样的心,它就会变幻成什么模样,是喜,是忧,是嗔,是怨,千般皆由人。
韩元吉这首词写桃花,亦写情事。
记当年,她新妆宜面,如一朵桃花,倚靠朱门,临水而开,整个春天都因她而生动。
云日风暖,打马绿杨烟,桃花的绽放将那个季节一分为二,一半明,一半媚,像与她共度的每一刻光阴。
而如今故地重游,桃花在枝头开得如霞如雾,伊人却已不在。
春天的双燕翻飞,水岸的十万桃红,在他看来。
俨然黯然失色,闻之悲切。
茫茫暮霭中,他望着漫天的花树莎草落泪,卿卿呀卿卿。
你在何方?可是与那汉代的阮肇和刘晨一样,进山采药碰到仙女,就被仙女留在山上住了下来,从此山中数月,人间百年?还是。
还是这本身就是一场梦,是自己当年误入桃源,遇着的你,而再次返回时,便无路途,便无你,消失得没有痕迹,像从未到来过一样?
一张机,桃花陌上试新妆。
风晴日暖慵无力,垂杨枝上。
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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