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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东孟府。
春阳毫不吝啬把晴辉洒落,花园中各种花卉抽出了新芽儿,草儿绿得发亮,清脆逼人眼。
花园旁的院落中,三三两两丫鬟懒洋洋晒着太阳,闲嗑瓜子儿,叨呵着什么话题,不时捂着嘴儿笑闹。
“咳,咳咳……咳咳咳……翠……翠……喜……”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雕梁画栋的屋宇中传出。
一声紧凑过一声,粗重的呼吸声隔着雕海棠花纹的红木大门也听得一清二楚。
几个笑闹的丫鬟顿时闭了嘴,一个娇俏丫鬟目示一旁的圆脸丫鬟。
“你去。”
她轻悄悄道,用嘴努了努咳嗽的方向。
圆脸丫鬟冷哼一声,瞥着眼道:“你怎不去?”
两人互相瞪了一眼,都赌气一般哼一声,扭头各自望向院落两旁冒出新芽的树枝。
另外几个丫鬟手脚有些不自在,一个搓了搓手,低着头站起身轻轻说:“我还是去看看吧!”
娇俏丫鬟已经拧过头,冷冷道:“你可听清楚了,她可是唤得翠喜姐姐。
你跑进去做什么,无事献殷勤,还等着领赏么?”
那丫鬟头低得更低,不敢出声。
另外几个丫鬟见状也不敢再多言。
正沉默间,一个十一二岁小丫鬟跑进来,手中还拿着个毽子,三根暗红色的野鸡毛,如同凝固已干的血迹。
圆脸丫鬟已经一把抢过去,一直未动的几个丫鬟顿时就笑闹着踢着抢开了。
慕文晴艰难地爬起身,想去给自己倒杯水,干咳让她喉咙直冒烟,这些丫头们,看见她如今病得重了,越发没有规矩。
慕文晴心里有些凄凉,回想当初金玉满堂,衣鬟鬓影跪了一地的情形,不由生出人走茶凉的悲哀。
扶着床沿下了床,就已经让她喘着大气。
身子往床头杆子那边靠过去,茶壶摆放在南窗下的那个桌子上。
她不能没了扶持,否则定然倒在地上,只有沿着边慢慢挪过去。
床头过去是雕金嵌玉琉璃屏风,屏风过去是梳妆台,慕文晴好容易到了梳妆镜台,抬头看了看镜中,一个骷髅般的女人抬起头紧盯着慕文晴,黄色的面颊,枯槁的容颜,眼神中死水一片。
镜中女人裂开嘴,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旋即不再多看,把手伸向镜旁的高脚凳,脚蹬上摆放着一盆文竹。
慕文晴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文竹。
如今你也枯萎了么?有多久没给你浇灌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慕文晴咬着牙,再挪了几步,终于到了桌椅前。
松了口气坐下来,又喘息了半天,才颤抖着端起倒扣着的瓷杯——原来那琥珀夜光杯呢?
心中尽管有疑问,慕文晴还是喝水要紧,倒了满满一杯,忙不迭大大一口,喉咙中冒火的感觉才稍稍好了些,胸口那股窜上来的气儿才下去了些小。
慕文晴又坐了片刻,才站起身来,又倒了满杯,缓缓挪到文竹前,轻轻倒了下去。
心底凄凉,嘴里只喃喃道:“不知以后还有无机会照料你。”
正自悲伤,听得外面丫鬟们笑闹声。
看着文竹旁的南窗,慕文晴靠了上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推开少许,却已经看得到外面的风景。
一缕阳光趁着这缝隙漏了进来,慕文晴迷了眼,半晌才睁开,等眼睛适应了光线,这才望出去。
花儿很香,天空很蓝,毽子很美,纸鸢很高,唉,也不知是家中的哪个小姐。
慕文晴看着鸳鸯纸鸢,心中想到了小时候放风筝的情形,那个时候他过来她家玩儿,两人合力放了只蝴蝶纸鸢上天,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让她的心浮浮沉沉,没法再平静。
慕文晴嘴角含笑,收回目光,望了眼院中青春美丽的丫鬟,心中深深的叹息,她也有青春,她才十七岁,可是,死亡已经来临。
唉,生死由命,这是命,她得到了最好的,自然要付出代价。
她盯着天空那色彩鲜艳的纸鸢,心中羡慕它的快乐无拘无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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