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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大盆内烧着黄纸,门口还要竖一只转灯,风一来,这灯便旋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据传,这灯每一次旋转,都是去世的亲人在伸手转灯,告诉家中人,他们回来了。
作为能看见鬼怪的人,不论是梅逐雨还是武祯,自然都知道这说法不对,因为他们都从未见过亲人的鬼魂,但仍旧是摆出了这转灯。
盆内火焰照的四处明亮,烧完的灰黑纸屑被风卷着,被火焰托着,一直往天空上飞去,而转灯呼呼转动,发出的声音仿佛真的有什么人在触碰。
梅逐雨与武祯站在门口,眼看着盆内的最后一丝火光湮灭,就如同天边最后一线夕阳湮灭。
七月十五的夜,到了。
阳光完全退去的那一刻,武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她抬目透过那重叠的屋檐,望向远处天空。
还未完全黑沉下的天空,在普通人眼中,仍可称得上明亮,但在武祯眼中,已经是一大片的黑暗笼罩。
实在是这一日的鬼怪乱舞,太没拘束,什么平日里躲着藏着的东西都借着鬼门这一场余威跑出来兴风作浪,哪怕不是想干什么坏事,也要出来透口气。
每年这一日,武祯总得忙上一整夜,因为这一日普通人的世界与属于妖物鬼怪的那个世界之间,隔阂变得十分薄弱,一不小心就容易出问题。
作为猫公,她得负起责任,监督长安城内百鬼与众妖,不让非人之物在这一日闹出大事。
活动了一番手腕,武祯抓住身边郎君,朝他一笑,“走,今夜我带郎君去玩。”
听她说玩,梅逐雨愣了一下,“你之前不是说今夜会很忙乱?”
武祯淡定,“忙归忙,也不耽误玩,可以一边做事一边玩,两不耽误。”
梅逐雨从未听过这种歪理邪说,但出自武祯之口,他还是试着去相信了一下。
反正不管是去玩还是去干活,他都准备今夜一同去帮忙,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夫人一个人辛劳。
入夜后,四处亮起了灯,因为今夜没有宵禁,四处大街上都挂上了灯,还有不少人提着灯走出大门,走在大街上。
各家门口都有燃烧过后的纸屑,还有些人家仍在烧纸锭,灯是挂的白色,那便是今年有新丧的人家。
每一个坊门口,都立起了一座高高的灯塔,旁边也烧着纸锭,那是与孤魂野鬼的纸钱。
武祯走过旁边时,往那纸盆边看了一眼,立即就有几只正在往火盆里捞的小鬼吓得一溜烟钻到了灯塔后面,见武祯没有过来找麻烦的意思,这才回到火盆附近,继续往火里捞。
中元节不像上元节那样,有很热闹的夜市,但这一晚出来卖东西的摊子也不少,最多的摊子是两种,一种是卖的鬼面。
因为此时鬼门还未关,众鬼还在人间游荡,而据说人如果这个时候在外游荡,很有可能被鬼找上,所以就要戴上这种鬼面,让鬼认不出来,或误以为你也是鬼,如此大家便能相安无事了。
还有一种摊子,是卖的花灯,与人手中提着的花灯不同,这种花灯大多做成莲花形状,乃是河灯,几乎人人都要买上一两盏,去到河边湖边,将灯放到水中,让它顺流而下。
正所谓,上元灯连天,中元灯接地,中元节的灯是用来给回归幽冥的鬼魂们照亮去路的,而幽暗的水,连接幽冥,将灯放入河水中,便是给鬼魂引路。
若没有灯,水路如此漆黑幽冷,鬼魂们走在路上,看不见前路,要多受许多苦楚。
而且这灯,寄托着人世间的思念,鬼魂看了,就知道留在人世的亲人爱人们,仍然念着自己。
武祯在路边买了两个鬼面,自己戴了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将另一只白鬼面扣在了梅逐雨脸上。
白鬼面有些滑稽,似笑非笑的样子,武祯见了好笑,笑声在面具下显得闷闷的。
两人走到东市门口,武祯见到灯塔下站着一个身穿晴山蓝长裙的女子,与戴着鬼面的大多数人不同,她只戴着一顶帷帽,纱幕长到腰下。
在明亮的灯火映衬下,她的身影窈窕而朦胧,几乎有些半透明。
武祯从背后悄无声息的接近,刚想吓她一吓,那背对着她的女子就冷冷道:“太慢了。”
武祯依旧坚持哇的大叫了一声,那女子透过帘幕淡淡看了她一眼,即便看不清晰,武祯也知道那肯定是一双写满了‘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眼睛。
她不以为意的哈哈笑了,一把揽过女子的肩:“小蛇,今年怎么说,还是我在外面巡视,你守着妖市?”
柳太真冷道:“不然呢,你不是都决定带着梅道长去看那东西吗,我不留在这里看着,你留下?”
武祯用力摇了她一把,“好了好了,明年咱们换一下,不然之后三年中元都让你在外面玩,我守着妖市还不成吗。”
柳太真:“行了,赶紧带人走,快开始了。”
武祯比了个手势,扑向等在一边的梅逐雨,牵着他飞快的跑过了街角。
而柳太真身后的东市上方,竟然隐隐浮现出另一个灯火辉煌的夜市,那正是平日里普通人绝看不见的妖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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