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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标似乎也有些难以启齿,支吾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回阮大人,其实小人家原本是在甘肃,父亲是经商的。
小的时候和父亲一道,去了广州,眼看那里天主堂的气派,便去听了几次。
后来……后来就入了天主教,和神父们一起去了那不勒斯的神学院,在那里学习,一直到去年,马戛尔尼伯爵他们说是要来中国,但没有可备翻译之人。
小人懂拉丁语,也懂汉语,使团里但凡有地位的,也都懂拉丁语,所以托小人前来做个翻译。
言语上嘛,大致是说得通的。”
阮元并不希望中国人去入天主教,但眼看李自标言辞诚恳,一路上翻译之事,也帮了不少忙,所以也没责怪他。
这时身后脚步声又响起,回头看时,正是松筠和金简到了。
金简听着屋里的哭声和断断续续的弥撒声,虽不知其意,也能猜个大概。
对李自标道:“你去告诉他们,这小小县城,不宜下葬,我等今日便启程,到了通州,再安葬吧。”
李自标应命而去。
松筠却忽然道:“且先留步。”
李自标又只得折返回来,只听松筠道:“昨日皇上已从避暑山庄传来诏谕,若是英吉利使团确有礼物过于庞大,不宜带往承德,可以在圆明园摆放安装。
另外,入觐之仪,一如其他朝贡之国,不可有丝毫怠慢。”
李自标疑惑道:“入觐之仪?这个小人却是不知,还请松大人示下。”
松筠道:“你是哪里人?瞧你面貌与寻常汉人,也没什么不同,怎的这些都不知晓的?”
转念一想,朝仪规范,多记载于《会典》、《通礼》之中,寻常民人不知,也是常事。
便解释道:“其他的都简单,到了京城,找个人教教你们便是。
只有这万寿大朝之仪,略需费些工夫……无妨,你等把三跪九叩之礼行罢,便也无事了。
念尔等初来天朝,其他的做不好,想来皇上不会责怪。”
李自标疑惑道:“三跪九叩之礼?松大人,马戛尔尼伯爵他们在英吉利,绝无此等大礼的,想来也不方便……”
金简打断道:“什么方不方便的?朝廷大典,除了元日朝会,便是这万寿大朝,怎能不用三跪九叩的大仪?那什么伯爵的,要是不懂,或者学不会,那来我们这里朝贡作甚?告诉他们,到了京城,快快学习,免得皇上万寿大典之上,再出什么乱子。”
李自标道:“回金大人,马戛尔尼伯爵不是贡使,不是来朝贡的……”
金简道:“不朝贡?凡来我大清的,都是贡使,你却待如何?来了大清,又不朝贡,这又是何礼法?去告诉他们,若不是来朝贡的,便早早回去,免得皇上不快,施降天威于尔等。”
李自标也无言以对,想着此行前往京城,总还有些时日,不如先把礼仪的事搁置下,安葬了伊兹再说。
便也向金简和松筠做过揖,回去通报其他使臣去了。
很快,一行人离开了香河,在通州城外一处墓地,众人将伊兹葬了。
这个一心期待中国精湛技艺的伯明翰匠人,就这样永远留在了中国。
七月初三日巳时,英吉利使团终于抵达北京城下。
经历了一路的风尘、平淡的乡村风景和泥泞的道路之后,英吉利使臣终于眼前一亮。
京城之内,商铺林立,各色招牌标语更是铺满了道路,不少货物无处可放,只好堆在路前。
当先的一排官兵早已被纷乱的商货、时而出现的马车弄得焦躁起来,纷纷抽出鞭子,抽打着路边商货,各路商贩倒也识相,纷纷主动上前,清理货物,以便让出道路,过了小半时辰,一行人才全部进了朝阳门。
走过南北小街,前面恰好有座小庙,名为三官庙,这日庙前自也有不少路人,眼看一群碧眼金发的使臣从门前路过,竟似见到了天外之人一般,纷纷上前指指点点。
尤其是使团最后,有几个印度和非洲来的杂役,皮肤黝黑,又与一般使节不同。
一些孩子大着胆子,看着这些全身漆黑之人,也有些孩子不知礼数,竟对这些杂役口出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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