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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孟华从床上蹦下地来,好像这一蹦就表示出自己是健康的。
李冬生立刻站起来,瞧了瞧指导员,发现他没有披上衣服,便连忙从床上拿了衣服披在他身上,又扶着他,重新强迫地将他按倒在床上,并且给盖上了被子。
这一切,显得那么急骤、紧张、慌乱。
李冬生也摸不清自己的一双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发起抖来。
“老李,好同志,我明白得很,上级要留下我,看我伤势重,”
张孟华猛地掀开被子,又跳下床,在屋里来回地走着。
他丝毫也不掩饰这种极端激动的心情,他大声地说:“叫我离开红军,离开党,我成了个什么人?我,我从一九三o年当红军,我身体差,生过重病,受过两次重伤,可是每次行军、战斗、转移我都行,为什么这次就不行呢?”
“这次与过去不同呀。”
李冬生打断张孟华的话,又继续说:“听说一方面军走了一年才到目的地,何况我们还得绕着走呢……”
“走他十年又算什么!”
“你是病人,是伤员嘛!”
“我明白,”
张孟华说:“但是我还是好好的活人哩!能走不能走我自己还不知道!”
李冬生似乎被指导员的话打动了,动摇着。
张孟华又接着说:
“老李,看,我的腿好好的,左胳膊受伤,暂时用不着它,右手能打枪。
病嘛,更算不了什么,云南这地方,水土不服,没什么奇怪的。”
张孟华被留在群众家里养伤养病,刚刚才一天,但是,在他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寂寞和痛苦。
这种烦恼在他一生中这还是第一次,他当红军以来,无论是开辟苏区,或从苏区撤出来,在多少次危险情况下,他都没有离开过部队,在几次大围剿中,他历尽了千辛万苦,打了不知多少仗,从来是和红军在一起的。
突然要离开红军,那就像小孩离开了母亲一样,他怎么能受得住呢?
“老李,离开你们,我的伤,我的病可就难好了。
一起走,我坚持得住的。”
张孟华紧紧握住李冬生的手,乞求着,就好像李冬生能够解决他的问题似的。
“真能坚持住?”
李冬生急忙地问。
“当然可以,我想了又想,一定能坚持住的。”
张孟华兴奋地说。
“是不是真的行哟?”
李冬生犹豫了。
张孟华和他在一起,何尝不是他最希望、最愿意的?对他说来,指导员是他的眼睛,是他的胳膊,是他不可缺少的伙伴。
若不是陈政委决定了,李冬生宁肯背上他跋涉万里,也不愿意和他分开。
若是因为水土不服……不,不会是水土不服。
红军今天到这里,明天到那里,哪会因为水土不服而得了这么重的病呢?何况,他又受了伤。
李冬生不说话了,他陷入思索中去了。
“不行,”
杨大伯在门口回过身来,摇摇头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不懂得保护身体哟,张同志又是伤又是病,哪里能三天五天就会好得了。”
李冬生仔细盯着张孟华那瘦弱而苍白的面孔,立即改口说:
“不行,不行,老张啊,你得留下来。”
“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才更了解,老李。”
张孟华温和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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