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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习的小风也嗖嗖的掺进凉意,侵吞人仅存的热量,吉盛好似从广寒宫中被嫦娥推下,哆嗦个嘴喊:“杜鹃!
杜鹃拉俺一把!”
吉德曲蜷个身子推了吉盛一下,“做啥大春梦呢老三?啥杜鹃、杜鹃的,布谷鸟,还臭姑呢?醒醒,别冻着,风凉了。”
迷登的吉盛,扯着梦幻,也没忘了岔开话头,“大哥,你说咱娘这会儿干啥呢?早炖好一锅热腾腾的土豆熬白菜,贴的大饼子焦黄焦黄的嘎渣儿,咬一口甜滋滋香喷喷的。
啊,多逮呀!
……爹吱吱的坐在炕沿上,吧唧他那杆不知疲倦的旱烟袋,咕唧一个鸭穿稀,射出老远,那才叫绝呢,指哪打哪。
那回俺眼见咱爹,把落在地上的一只苍蝇,拿一赶儿唾沫掀个大仰巴叉。”
吉增哈哧打掌地说:“别徕玄了老三?俺还看见咱爹,一个鸭子穿稀,射穿牛肚子了呢,谁信呐?”
吉盛不搭拢吉增,大声的问吉德,“大哥,你说嫂子躺在炕头上想啥呢,俺猜你看准不准?她一定在想,一个人!”
吉增说:“老三,那也没想你呀,你美个啥劲呀你?”
吉盛损达地说:“骟不骟你呀,上一边拉去?哪哪都有你,察八街似的,老实地咬草根儿眯着得了你?”
吉德说:“老三,你猜的跟俺猜的一样。
你嫂子想俺是正常的,想旁人就麻烦了?”
吉盛大彻大悟地说:“大哥,不管啥样的姑娘,一贴上爷们的身子,訫訫就拘拘束束,一心烀在这个爷们心上,不会再朝三暮四的招惹别的爷们了吧?如果腰里别了茄子,还惦稀辣椒,挂记大蒜,勾着大葱,想着芥末,那不成了辣茄子,撑死不怕辣的吗?”
吉增不爱听地说;“啥辣椒茄子胡萝卜葱,还咚咚咙咚呛,你打鼓呢?闭会儿嘴得了,嘚嘚嘚咕的,你那嘴租来的呀?”
吉盛羡慕吉德的没勒吉增,顺着挂念杜鹃的心思一路滑下去,“大哥多好,出门有人想着,被窝有人焐着,睡下有人搂着,耳屎有人掏着,太美了!
你瞅大嫂那个劲儿,走时那眼泪疙瘩一串一串的,快赶上葡萄了。
叫日头爷一照,直金光闪闪的,掉的都是金豆子呀!
大嫂怕掉到地上可惜了,都叫大襟接住了,瞅大襟湿的好大一片,俺瞅着都心疼?”
吉增气急败坏地叫,“老三,你别猫哭耗子整景了?说那些隔靴挠痒痒的废话干啥?心疼?心疼就不走了,都回家搂老婆去?你倒儿女情长的,这话你搁哪说起呀,奇怪得很?莫非你小子另有花心,才借大哥的由头,恕恕柔肠?”
吉盛说:“大哥咋啦,也不是无心无肺的木头人,也是有血有肉有骨节的大活人?柔肠,总比铁石心肠的好?离开爹娘,一走那么老远,又不知猴年马月啥时候回家,你心咋那么硬呢?临走,连一声爹一声娘都没叫,眼泪疙瘩更是吝啬得甭想,比放屁还金贵?啥人呢,叫人吗?没人味!”
吉盛说这话,戳到吉增的心上了。
捅得他,心拉拉的疼。
他不是不想当面叫声爹娘再哭两声,显得浑和不说,也显出一份孝心。
他这人嘴怒,也不是嘴怒,最不愿当面奉侍人,把啥话有啥泪都搁在心头咽到肚子里,默默的叫,默默的流泪。
他面子硬,心肠比谁都软,不愿喜形于色,表露自个儿。
硬汉子,软心肠,有泪不轻弹而已。
这回他忍无可忍了,急头甩脸地冲吉盛压着嗓子嚷:“老三,你有人味,十足的娘们味,难闻死了?爷们,爷们那玩意儿叫你长都白瞎了,还不如楦下来当灯点呢,还照个亮?给你摁上一个骡子那玩意儿得了,只管饶哪嗤尿?”
吉盛装作不勒吉增,沉静了好一会儿,他拽过一根粗薅杆儿,欠起上半个身子,照着吉增脸上大估景打了一下。
吉增以为吉盛叫他震唬住了,正闭目养神,没抵防吉盛来这一手,冷不丁挨这一下子,他猛然爬起,向黑咕隆咚的四周踅摸一圈儿,踹了吉盛一脚,“小人!
净偷着下手?你不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吗,这咋你犯唬啦?要动手,你小土垃圪子还是个呀,一拳不打出你稀屎来,还得瑟呢?”
小风呼啦啦的越来越冷,弯弯的月亮已爬上半空,小星星眨巴着眼睛,天地灰蒙蒙的,一切万物精灵都被浑沌沌吞噬。
遥遥无期的等待,绞心的期盼,偶尔几声汽笛撕破寂静的无奈,吉德冷瑟瑟的抱膀说:“你俩要是冷了,就把娘新做的棉袄穿上,省得遭凉?”
吉盛逞强地哆哆嗦嗦,“不冷!
冷啥呀冷,俺舌头根儿底下还出汗呢?人在衣,马在鞍,留着新鲜的到大舅那噶达再穿。
破衣篓馊的,咋见大舅啊?那还不叫大舅家的表姐妹,笑话呀?整一帮穷鬼来,跟赶脚似的,还不给哄出来呀?冷点儿精神,要不然又早过二道岭了?”
吉增打着牙帮鼓,“就……就你能,猪悟能?死要面子,活受罪?人不可,以冠取人?穿的好,穿的坏,能咋的呀?有大姑娘等你呀?臭美!
冻死你活该,俺可要穿喽!”
吉盛这回可不和吉增斗嘴了,服软地央求,“二哥,千万别穿?真的。
穿埋汰了,刮破了,多寒碜人呐?穷酸穷酸,叫大舅瞅着多酸心呐?仨标板溜直的大外甥,整成这熊小样儿,不给大舅丢人现眼吗?大舅谁人也呀,风风光光,大阔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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