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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巷的积水更深,简直是一条条河,沿途那些地下水道通口的盖子全揭了,为的是尽快让水流走,但有的通口却往外冒水,积水就几乎到了人的膝盖。
老头就绕了路的一边拉车,一边给柳月指点。
哪一堵围墙是塌了,哪一根电线杆下的地面泡软了,杆子倒斜断了线。
柳月就又看见有几辆汽车窝在几个下陷的坑里;而平路上一辆卡车和一辆面包车相撞了也瘫在那里,这卡车样子是要超车的,但没有超过,一头却碰在面包车的前半截,两车瘫在那里组合了一个“入”
字。
老头就嗬嗬地笑。
柳月说:“你笑什么?”
老头说:“你瞧瞧那卡车干什么了?世上万物都有灵性的,这卡车是看见了面包车就忍不住骚情,强行去要亲嘴吧,这不,祸就闯下了!
嗬,你看着那东西好,那你只能看着。
手抓火炭儿,火炭能不烫了手?!”
柳月再看时,越看越像是那么回事儿,也就笑;笑过了,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老头猴子一样不正经拉着车走,一会儿从水面上捡起一只塑料破盆儿,一会儿又捞起一只皮鞋,反手丢上车来,说这皮鞋是新的,一定是水进了谁家房子而从门下漂出来的,可惜是单只,怎么没有漂出个彩电和一捆人民币呢?柳月就又笑,想这老头自己说他不是疯子,也是离疯子不远的。
突然老头就大声吆喝起来了:“破烂——承包破烂——喽!”
柳月在车上说:“我在你的车上,我是破烂啦?!”
老头说:“不喊喊我嗓子疼的。”
柳月就说:“你要嗓子疼,你怎不给我唱念着谣儿?”
老头第一次回过头来,哗哗的雨里,他一脸皱纹地笑,笑得天真动人,说:“你也爱听?”
柳月说:“爱听的。”
老头就飞快地拉着车跑起来,没胶皮的铁轱辘在水里比旱路上轻快,搅得两边水白花花飞溅,柳月于是听到了有趣的谣儿:
中央首长空中行。
省市领导两头停。
县上的,帆布篷。
乡镇的,“壹三零”
。
农民坐的是“东方红”
。
市民骑的是自摇铃。
老头又回过头来,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柳月说:“柳月。”
柳月乘的是水中龙。
柳月就叫道:“我不让你编排我名字,我不愿意嘛!”
老头还是继续着反复唱,街两边避雨的人就听到了,立即也学会了。
柳月便听见身后那些人都在狼一样的吼着嗓子唱叫起来,最后一句仍也是“柳月乘的是水中龙”
。
柳月就生了气,从车子上往下跳,一跳跳坐在水里,老头却没有听见,也没有感觉,竟还拉了车子飞也似的在雨中跑。
柳月一到双仁府这边,满街巷里,都乱哄哄的是人,老的少的差不多都用了塑料布、雨衣、薄膜纸包着大小包袱和家用电器,往屋檐下跑。
许多警察在那里大声吆喝,一些人就被车拉走;一些人却死活也不上车;更有一群人急急往老太太住的院里跑,叫嚷着快打电话,打急呼电话!
柳月第一个念头就是老太太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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