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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子撞王钟（第2页）

“王上，我王醒了，终于醒了！”

周吉言眼前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满脸皱纹，唇上无须，头发已经花白，一双眼睛泪眼朦胧关切又欣喜的看着自己。

他正打算问问他是谁，老人已经转头高呼道：“托天之福，天子无碍，大周无碍！”

喊完已是涕泪纵横，瘫软在地。

“天子？大周？”

周吉言头大如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头脑又是一阵眩晕，他再次闭上了眼睛，记忆如潮水般汹涌扑来。

他是姬延，东周第二十五代君主，父亲周慎靓王八年前离世，留下了他这个当时才十二岁的少年天子。

懵懵懂懂的过了八年，古老而萧瑟的洛邑王城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周王朝早已没落，从五百年前西周被灭，几大诸侯扶持起东周之后就没落了，缺钱缺粮，无兵无将，连城池也只剩下洛阳周边三五座，还被东周西周这两个诸侯瓜分掉了十之七八，莫说与秦楚燕赵齐魏韩这些大型的诸侯国相比，比之蔡陈宋卫之类的小邦国也是大大不如。

周朝建国之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如今，姬延名义上还是天下共主，王权却出不了洛阳，百里之外，就是诸侯的势力范围，整个周王朝土地上的臣民们，甚至想不起来天下还有他这么一个天子，再也没有山呼万岁，再也没有万邦来贺，甚至连一贯的供奉也已经成了虚应故事。

好在各大战国似乎有默契一般，虽然互相之间打成了一锅粥，却谁也不碰这代表周王室的洛阳，毕竟这可是天子所在地，如果侵犯，不论大家以前怎么看不上这个周王室，却能趁机举起尊王的大义之旗，出动堂堂正义之师。

取下区区洛邑一隅之地，好处不见得有多少，却可能引发群起而攻之，利弊一目了然，所以周王室的洛阳在虎狼围伺之下却能安然无恙存续了几百年，也算是一大异数了。

没有山珍海味，没有后宫三千，好在尚能锦衣高冠，钟鸣鼎食，不用操心衣食，不用忧心国事，倒也逍遥悠闲，平静安逸。

只是，平静而安逸的日子三天前终于被打破了，秦军十万大军朝着洛阳汹汹而来，只要拿下韩国宜阳，洛阳就如被剥去了衣服的女子任其蹂躏。

朝堂上，一干老臣正在争议周廷该合去何从，大多数都劝天子放弃抵抗，按照西周以来的灭国传统，只要放弃抵抗，被灭国的君主总是能受到册封，得到一片食邑，可保数代衣食无忧。

姬延虽年龄不大，却自有古老贵族的骄傲和血性，他可不愿将洛邑拱手送给本为大周册封的诸侯国秦国，从而君父变臣子。

他要抗争，就算死，也要死在战斗中，才配的上自己高贵的血统。

他解散了一帮老态龙钟的老臣，默默的看着一群白头蹒跚而去，只留下了颜率和李桂。

颜率是周国太师，李桂是周国大将军，都是三朝元老，在姬延爷爷周显王时已是朝廷重臣。

虽然同为老臣，同样老态龙钟，他俩却不像其他人那样完全暮气沉沉仿若行尸走肉，还有着几分为天子分忧之心。

“颜太师，王室土地还有几多？”

颜率躬身说道：“东周西周之外，洛阳王畿辖地近百里，分为十乡，每乡土地千亩上下，共计王田万余亩。”

“所余民众几何？”

“王城国人十余万，十乡隶农六万上下，总计人口不足二十万。”

“臣工吏员还剩下几多？”

颜率苍老的声音中透着悲凉道：“自先祖显王起，王室臣工吏员流失颇多，朝臣所余不足五十，吏员所余二百余，宫中嫔妃、内侍、宫女、官奴等应有千余，总计近两千人。”

姬延毫无表情的继续问道：“天子六军还有几人？”

颜率向身旁白发苍苍的老将李桂点头示意。

老将军趋前躬身大声回答：“启奏我王：天子六军所剩六千余人，老弱病残居多，兵器甲胄却已是年久失修，怕是经不得一战了……”

声音越说越低，渐至了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