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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来。
路过了清虚庵山门口,一个小尼抱了笤帚在那里扫地,不觉却心动了,搭了讪道:“小师父,你这是给老爷画胡子吗?”
小尼姑拧起头来,脸唰地红了,说:“大门口的街面,哪里能扫得干净呢?”
却又回身重扫第二遍。
小尼姑长得粗糙,但害羞和诚实的样儿使庄之蝶觉得可爱了,就说:“我随便说说,你倒认真起来了!
慧明师傅在庵里吗?”
小尼姑说:“你找她呀?她在禅房里作课的。
这么早的你就来找她的!”
庄之蝶笑笑就走进山门,却不知慧明是在哪一个禅房里作课的。
绕过水池,在大雄殿里瞧过没有,到圣母殿里瞧过也没有,却幽幽地听见了木鱼声。
立定静听,似乎是从马凌虚墓碑亭后传来的。
趋声走去,那亭后竟是一片疏竹。
竹林之间砖铺了一条小路,路的两旁栽种了一种什么花草,通体发红,却无叶,独独开一朵如菊的花瓣。
晨雾并没有消退,路面上似乎有丝丝缕缕在浮动,那无叶红花就血一样闪烁隐现。
庄之蝶轻脚挪动了数步,瞥见不远处有一所小屋,竹帘下垂,慧明就盘脚搭手侧坐于莲花垫上,一边有节奏地敲着木鱼,一边念诵着什么。
房子里光线幽幽,隐约看见了那一张桌、一把椅、一盏灯、一卷经。
庄之蝶呆呆地看了一会,觉得意境清妙。
如果某一日在那莲花垫旁又有一个蒲团,坐上去的是一个青衣削发的庄之蝶,与这等女子对坐一室,谈玄说道,在这嚣烦的城市里该是多么好的境界!
便一时不能自禁,遂想起口袋里还装着那张血纸,又发了许久的呆。
想入非非,遂也就想了许多后果:如果那样,西京城里的文艺界如何惊讶?政界如何惊讶?他们会说这是变得堕落的文人终于良心忏悔而来赎自己的罪恶呢,还是说醉心于声色的庄之蝶企图又要扰乱漂亮的慧明?庄之蝶站在那里,不敢弄出一点声响,让淡淡的雾气上了脚面,不觉又看了慧明一眼,慢慢退开去。
一边心里暗自仇恨自己的声名。
声名是他奋斗了十多年寒窗苦功而求得,声名又给了他这么多身不由己的烦恼,自己已是一个伪得不能再伪、丑得不能再丑的小人了。
庄之蝶最后只有在马凌虚的墓碑亭下,手抚了碑文,泪水潸然而下。
再没有去“求缺屋”
,拽脚回到文联大院的家里,牛月清和柳月没有回来。
法庭上的情况如何,消息不可得知,默默坐在电话机旁,直等得墙上的摆钟敲过十二下,电话铃响了。
是柳月的电话,庄之蝶双手抱了话筒,说:“柳月你来电话了?来电话了!”
柳月说:“庄老师你好?”
庄之蝶说:“我好的,柳月,情况怎么样?”
柳月说:“一切都好,对方只有景雪荫一个人说得还有水平,那男的只会胡搅蛮缠,让法官制止了三次。
嘻嘻,我知道她当年为什么要与你好了!”
庄之蝶说:“后来呢,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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