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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下来我爸我妈带,行吗?”
陈东来掏出香烟,半天也抽不出一根,手指头一直在抖。
西美皱了皱眉,声音也响了“我不想生!
又不是你生,你嘴皮子上下一碰,轻松得很,苦的是我!
当初斯南我就没想要,也是你非要生,
生下来了你带了几天?你一年见她几次?还说什么大不了你一个人带孩子,笑死人了!
你拿什么带啊?白带?”
旧事重提,陈东来自觉理亏,口气也软了“西美,你也知道我爸一直想要个孙子——”
“你家姓陈的孙子三个呢,还不够传宗接代的?”
“那是我弟他们的,我爸的意思——”
“我是跟你陈东来结婚,肚子还要听你爸的?”
“我,我也想要儿子。”
陈东来把没点着的烟揉烂了“我不同意你杀死我们的儿子,坚决不同意。”
西美嗤笑了一声“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来着?放在外面不会有的?你一时爽了,要我苦几十年?陈东来,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我还没怪你呢——”
“你怪我,我没话说。
但你不能去引产。”
陈东来涨红了脸,拿下眼镜按了按酸胀的眼睛“真的不能,我求你了,西美,引产你也有危险,而且他已经是个人了!
他有头有手有脚,什么都有了,医生说连手指甲都有了,要把他活生生地弄死,西美你怎么忍心?你简直!”
“杀人犯?刽子手?”
西美哭着吼他“他还没被生下来,算什么人?他就只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我就当切菜切掉了根手指头!”
“他是人,他是我们的儿子,是斯江和斯南的弟弟。
有儿有女,是我们的福气,西美,你想想,他将来能替我们照顾斯江和斯南,他们有商有量互相扶持,多好?”
陈东来哽咽着说“名字我都想好了,他就叫陈斯好,他会好好地读书,好好地长大,和姐姐们也好好的,他肯定会长得像你,很好看,儿子都像娘——”
西美哭得不能自已,死命捶着陈东来“不许说!
不许说了,我恨死你了!
我不要生——”
陈东来紧紧搂着她“求你了西美,我姆妈说过,坐月子治百病,你明年五月生下斯好,就好好地坐个双月子,把腰疼腿疼头疼都治好了,你给儿子一个机会,让他立个功。
你想想,斯南小时候那么皮,现在跟你多亲,你就是嘴硬心软,我知道的。”
这时西美觉得腹中有什么轻轻动了一下,像心跳,她低头看,腹部只是微微的凸起,之前根本不觉得棉裤变紧了。
西
美怀疑自己被陈东来搞得神经太紧张,那里却很快又动了一下,她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跟着抽动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打倒了她,想到产钳会夹住那孩子的脑袋,血淋淋地拽出去,西美心惊胆颤,又或者因为陈东来给这个胎儿取了名字,和斯江斯南和她自己都有了密不可分的联系,她再也没法只把它当成一块随时可以割舍的肉。
她再一次屈服了,败给了命运。
八十年代的第一个春天来得很晚,二月五日立春,八号才放寒假。
顾东文已经拿到了门面房的钥匙,小钟房东很上路,正月十六才开始算房租,他这几天忙着赶在年节前置备桌椅,灶披间外的砖墙上靠着两块松木板,长条凳上一张桌面刚刚打磨干净上了清漆,松香味和油漆味混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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