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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江流趴在悬崖边上,眯着眼睛,看似冷静实则紧张无比的看着峰下,嘴里嘟囔着一连串的数字。
“三十七……六十……七十二……。”
片刻后他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趟过一条由上百人命铺出的血路,找到了盘膝坐在天坑边的凉君。
凉君正抬头看天,表情似悲似喜,像是陷入了某件往事。
他在很多人眼中是个狠人,但狠人不一定是恶人,却一定很懂得怎样杀人。
这样的一个狠人,就这样以颇为言情的姿态,呆在由自己杀死的上百人尸体中,便如同一场荒诞剧中的男主角。
李江流怔怔的看着他,心说就我一个观众,你这派头摆的实在浪费,有些不满的说道:“这次有九十二个人向上爬,带头的好像是个受过戒的和尚。”
凉君回道:“竟连佛宗也有弟子入了赤教,不错不错,还算有些手段。”
他看向陪伴了自己三个多月的年轻人,笑道:“是九十三个,你没发现的那人,打通了九脉中的两脉,是个修行人,也就是灵者,他遮蔽了你的耳目。”
“不过也算不错。”
他眼中多了一丝欣赏,“你仅仅开了六窍,就能有如此目力,不亏是九窍之人,只是可惜,你心有异物,打不通大阳窍,否则我定要看看,七窍之后,那两个窍门有何作用,而那九窍之体,又是何等玄妙。”
李江流没想到他此时还有这等好奇心,心头越发不悦,说道:“就在咱们聊天的时候,那些人离得咱们更近了。”
他低头随手捡起了两块石头,将其中一块塞入凉君怀中,表情极为认真的说道:“一会你守东面,我守西面,咱们先把两侧的人砸下去。”
凉君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见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很是喜悦,还顺手将石头捏成了粉末。
李江流举起石头的手僵在半空,想起了对方手指中藏的那座山,有些尴尬。
沉默片刻后,他假意咳嗽两声,再也忍不住心中疑问,说道:“他们为何来杀你?你是否也是赤教中人?”
凉君似乎早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叹了口气,意兴索然的说道:“以前,算是吧。”
他说的轻描淡写,落在李江流耳中却是回味悠长。
他在峰巅,半个神仙,赤在红尘,恶名在外,听者无以安枕,能相遇在此,想来就在于“以前”
二字。
这定然是个漫长的故事。
想让自己知道的,凉君施展搜魂术时,通过输入的记忆已告知自己,自己现在不知道的,便是凉君不愿讲的。
他不想讨嫌,况且那九十三个人也爬至了峰顶,实在不是聊天的好时机。
一码的灰衣面罩,上峰后颤颤兢兢的凑成一堆,看上去重重叠叠灰土扬尘,如同自莽山脚下吹来的一片尘埃。
他们脚下是之前死者的血肉,还有些骨头渣,这九十三人站在上面,像是自己进了屠宰场。
实际上也是如此。
不少人上峰后就害怕的大哭起来,鼻涕眼泪糊满脸,磕头的、作揖的、声嘶力竭高喝怒骂的……他们来之前有些幻想,以为之前的同伴并未死绝,那狠人在峰顶呆了十年,该被磨平了一些性子吧?哪知道这狠人的手段一如既往的让人绝望,脚下的血肉,恐怕就是自己的下场。
凉君并未起身,觉得有些累,不想搬出指尖那座山,就示意他们自己跳下去。
对方给了生机,却无人理会,只是苦苦哀求,想要多呆片刻,再有人上来杀他们就好,自己这群杂碎就请凉君大人当没看见吧。
见凉君神情不耐,人群中走出一个和尚。
他大口呼吸,勉强镇定下来,跪下说道:“您老应也知道,我等前来实非所愿,都是教中那些不愿先露面的护法,打发我们来送死,不过指望在我们死后,能消消你心头杀气,他们再来,好同您好好说几句话,我等家中老小皆在教中,如就这样跑了,全家上下一个也活不了,还请开恩,让小僧和您讲上两句在回去,也许就能让跟来的护法手软,只去了我们这些命,不至于祸及家人。”
凉君看着和尚头顶的四个戒疤,打趣道:“你是哪宗哪寺的和尚,竟入了赤教,也不知手里犯了多少杀戒,却和我在这讲理,还全家,你个和尚还有家,莫非是花和尚?”
和尚见那狠人嘲讽自己,无比欣喜,毕竟对方是骂不是杀,自己显然还能继续说话,于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因小僧生父在律宗林云寺做居士,所以我在婴孩时便在那里剃了度,懵懵懂懂的当了十几年和尚,偶得红尘妙处,一发不可收拾,恰好认识了一位朋友,身在赤教,同我讲了教中各种玄妙,自此小僧死心塌地的入了教,和宗门断了关系,只是从小习惯了这身打扮,让您老误会了。”
“误会个屁。”
凉君忽然怒了起来,指着那和尚骂道:“你们这些秃驴,哪个不是假仁假义,处空门,断红尘,自己得了一身清净,却去搅合别人,这也不对那也不好,拿言语杀人,想来你也是个缺德种!”
“噗”
的一下,和尚头皮飞起,带起的筋肉鲜血淋了他一身,这和尚也不知道疼,眼睛直勾勾瞪得溜圆,带着满肚子没说的话,重重倒了下去。
像是风吹麦浪,在这和尚身后的那些人,连成片的摔倒在地,眼睛凸出,血顺着嘴角流下。
凉君随后一步从峰顶跃下,瞬息间又跳了回来,手中抓了一人。
被抓之人没带面罩,是位老者,打扮和之前那些人不同,穿着蓝袍,只是在袖口处多了两道火焰图案,这老者开始时面有惧色,待凉君脚一落地,转而镇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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