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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汤叉指理须,掸去夹杂在胡须里的沙粒,平静道:“君子争一世,不争一时,先由他拔扈。”
“陈君所言,不无道理。”
张放跳下车,伸了个懒腰,“走,我们这就去见识一下这位焉耆王。”
汉军士兵纷纷下马,立定不动。
陈汤则与张放带着四名扈从,向前走去。
对面焉耆王也带着几个将臣迎来,双方渐行渐近。
焉耆王这边,有人识得陈汤,暗指给焉耆王看,但焉耆王的目光却渐渐跑偏,从陈汤身上转到他身边的少年身上。
这一看不要紧,眼睛却睁越大,忍不住问身边臣下:“那少年是谁?是陈君的侍妾易装,还是……”
他话没说完,身边的臣下会意接口:“男宠。”
捭卢塞啧啧几声:“汉家之地就是不一样,有的是好货。”
随着距离接近,焉耆君臣已经可以确定,这少年并非易钗而弁,而是真男子,那股轩昂之气,非女子能有。
双方接近十步,互相行礼,未等焉耆君臣询问,陈汤便肃手引见:“此乃大汉富平侯世子张公子放,出塞游学,偶然相遇,因与汤有旧,故引之至都护府暂居。”
陈汤这段话简简单单,隐去了太多信息,比如还有一重汉天子外甥身份,比如惊动北道诸邦国的击胡之战,实为张放之故等等。
这是张放要求的,他不想太引人注目——尽管他的外貌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
汉朝先后受封的侯爵不下百位,别说塞外,就算是汉境,若非三辅之地或世宦之家,一般人也不会知道富平侯是什么概念,捭卢塞这个焉耆王当然也不知道。
不过,光是个候爵世子的头衔,也足以使焉耆君臣收起别样眼光,不敢有半分不敬了。
张放一边笑着回礼,一边以低得只有陈汤才听得清的声音道:“我说,这气你真能忍?不打算抽回来?”
陈汤一怔,霍然一惊,“不可造次”
四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张放已上前数步,合袖一揖:“多谢焉耆君及诸将臣出迎——其实迎接就可以了,下跪的大礼,就不必了吧?那多不好意思……”
陈汤及几个扈从听得迷糊。
什么?下跪?人家何时说要下跪了?这张公子不是糊涂了吧。
就在这时,陈汤看到张放说完这句话后,抬头看了焉耆王捭卢塞一眼。
接下来,捭卢塞的举动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但见捭卢塞突然一举手,声音响亮得能传出二里地:“焉耆将士,跪迎陈君、张公子及汉军壮士。”
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礼,也太重了吧?怕只有当年参拜匈奴僮仆都尉时,才会行如此大礼吧?
一时间,只闻风沙劲吹,大雁鸣叫,全场无声。
捭卢塞眼神茫然,但声音冷硬:“不遵王令者,斩!”
砰砰砰砰砰砰砰!
沙尘再度扬起,不过这回不是迅猛的骑兵奔驰,而是百膝叩地之声。
焉耆国上下,只有捭卢塞站着,所有人都给跪了。
背对着无比震惊的陈汤及汉军将士,张放负手受礼,悠然道:“焉耆君,不知你是否听过一句汉谚,叫‘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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