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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第1页）

这是半晌时分，太阳已经悬高。

山脉上黄黄竭竭一片。

庄稼本就稀薄，人又都没力气锄糙施肥，麦地里的庄稼旱软荒乱，女人孩娃掐菜的脚印铺天盖地。

司马笑笑走在最前，翻过一道山梁，又翻了一道山梁，日近中天时到了他一次寻牛到过的一条壑沟。

那壑沟里果然和梁上不是一个颜色。

从沟的深处，流下一股泉水，汩汩潺潺，青白的水声里仿佛有颜料能把耳朵染绿。

溪水两边的深糙没过膝盖，还不时有初生的幼蛾飞来飞去。

女人们是许久没有见过这种颜色了，她们呀的惊叫一声，都如饿羊一样扑进溪水两边的糙地，开始去糙间翻寻花花菜、齿角芽、扁红芹和野梅棵，说村长，这怎就还有一沟好菜呢，不是又够孩娃们吃几天了嘛。

司马笑笑就说，你们在这掐菜别急，篮满了晒在太阳里接着再掐，来一次不易，然后就转身回了。

回到村正是午时，村落里静如往日，连飞虫在村头的来往，都有声有响。

正在这清寂当儿，忽然听到了孩娃的哭闹，红血淋淋地传了过来。

抬头望了，便看见蓝长寿正背着他的麻腿孩儿走在胡同，嘴里不停不歇地重复着一句话说，爹让你享福去哩，又不是让你受罪。

孩娃却在他的背上踢踢打打，一声一声地哭求着唤道，说爹呀，爹呀，我以后再也不说饥了，饿死我也不说饥了还不行吗？就到了司马笑笑面前，他们彼此站着，相隔有一丈远近，脸上都掠过了一阵冰寒的雪白，汗却水淋淋地挂了一层。

司马笑笑说：&ldo;你们都送去了？&rdo;

蓝长寿说：&ldo;送去半晌哩，估摸也该回了。

我这孩娃死不听话。

&rdo;

麻腿孩娃就哀求地望着司马笑笑。

&ldo;笑笑伯，我不想死哩，我才七岁呀。

&rdo;

司马笑笑看了孩娃一眼。

&ldo;去吧孩娃，也算你对爹娘尽了一次孝心。

&rdo;

蓝长寿便背着孩娃走了，身影云影般在日光下晃着，脚步声由近至远，寂寞地朝山梁上响去，终于枯落的树叶一样飘失丢了。

司马笑笑一直看着他们，当他们消失在山梁那边时候，他正欲转身回家，忽然又从山梁那边传来了蓝家孩娃声嘶力竭的一声冷白色的尖叫：

&ldo;村长──你不得好死──你连三十五岁你都活不到哩。

&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