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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春分。
大历人喜欢春季,度过一个沉闷萧条的寒冬,迫切渴望全新的生命力。
天气转暖时换上薄衫出游,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气象,尤其对于久病在床的人来说,如果冬季代表着灾难,那么春天就意味着希望。
王朝的统治者顺利熬过了一冬,必须庆祝又一次新生,所以今年的春日祭要办得尽可能隆重。
神殿祭是一连串祈福活动中最盛大的环节,每年都由国师亲自主持。
当然国师的面是露了,到底是不是“亲自”
,实在难以有论断。
不过神殿祭是允许百姓围观的,莲灯便和昙奴乔装上,照着转转的样子擦了厚厚的铅粉又点了面靥,收拾停当后别说大理寺,连自己都认不得自己了。
好在神殿建在长安城外,至少不必过关隘受盘查。
于是换上锦衣戴上帷帽,悄悄混进了踏青的人群里。
三月的天气正是绿意勃发的时候,杨柳依依花瓣满地,如果当真生在一户寻常人家,也许会像身旁的那些女郎们一样享受节日吧!
莲灯挽着昙奴的胳膊,仰起头看潇潇的天,今天天气很好,一丝云彩也无。
青石路蜿蜒,顺着走势眺望,远远能够看到神殿的翘角飞檐。
大历的建筑崇尚简洁之美,神殿的屋顶并不用琉璃,青山绿水间乌黑的瓦楞是浓墨的笔触,有它独到的凝重和庄严。
大典举行在巳正,现在辰时刚过,还有一段时间的空闲。
她们起先很警惕,四周围都要仔细留意。
但毕竟是年轻的姑娘,气氛渲染得心都柔软了,松弛下来,也愿意看一看众生相。
莲灯买了两柄纨扇,扇面上画着艳阳和桃花,不是书画大家那种考究的运笔和用色,大概就是商贩自己的大作,笔调幼稚直白,但是颜色用得十分喜人。
帷帽上的纱幔遮挡视线,便将帽帘掀起来勾在两旁,拿扇子遮面,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两个人对视嬉笑,也有简单的快乐。
几个孩子拉着做成鱼状的幡子跑过去,风从鱼嘴灌入,浑圆的鱼身款摆起来,莲灯看着觉得很新鲜。
“其实长安也有可爱的地方。”
她懒洋洋说,“一心一意完成自己的目标,忽略了很多东西。
就比如今天的风景,还有除夕那晚的烟花,一辈子都忘不掉。”
昙奴嗯了声,“留在将来慢慢回忆。”
自从中毒以后,昙奴总显得很落寞,莲灯察觉了,偏过头去看她,“你想萧将军么?”
她垂下眼睫,过了一会儿才摇头,“想他干什么?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想也没用。”
太多的阴错阳差了,如果她的身体很好,李行简一定早就被她们杀了。
如果没有招惹大理寺,她和萧朝都也许还可以谈谈未来。
只可惜假设终归是假设,人家是朝廷官员,她们是来路不明的“女贼”
,永远都不可能有交集。
其实喜不喜欢还是其次,最可怕的是受轻视,如果你在乎的人看不起你,那绝对比他不喜欢你还要来得伤人。
昙奴是三人之中唯一时刻保持清醒的,她敏锐也敏感,与其受伤,不如不动情,也算是走投无路下的明哲保身。
“那天他遇见我还同我打听你的境况呢,我觉得他很关心你。”
莲灯哀哀看了她一眼,“要是我们离开长安,你要同他道别么?”
她还是摇头,“反正不会再相见,道别也是多余的。”
不愿意再谈论自己的感情问题了,踮足越过人群张望,“我们早些过去,先探探他们怎么安排。”
两个人手牵着手在人潮里穿梭,到达神殿外沿的天街上时人还不多,只看见几个侲子和内侍忙着张罗,并未见国师,也没有看到半个皇亲。
莲灯四下打量,再过一阵子禁军就要来了,她心里忐忑,不知道春官今天能不能躲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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