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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梁画栋处,未必是梦乡。
菱角镜前,一双茱萸打开黑漆描金嵌染牙妆奁,摸过顶上‘福寿如意’的字样,打开第一层,拿出赤红指甲油,在指尖涂抹。
细刷子一下一下,描得美艳,再用香水瓶在耳畔点了点,阮小蝶对着镜子倾城一笑,觉得甚是满意。
今儿是个好日子,她值得打扮得喜庆,拿出柜子里新做好的交领桃红袄子,一颗一颗盘扣都仔细系上。
最后,从一个破布包里拿出琵琶弦,给支架上的琵琶换好,单手抱琴,袅娜多姿得往一间房走去。
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阮小蝶冷不丁呛了一口,但是不改丝毫表情,笑着走进去。
罗汉椅上躺着刚抽完烟的汪荣火,半耷拉着脑袋,云里雾里,不知今夕何夕。
他努力眯起眼,看见一个美好的影子,就痴痴笑了一下,握着她的手亲了好几口:“宝贝儿,今儿给爷唱…唱什么?”
阮小蝶往汪荣火手边空了的烟袋里装满烟草,递到他嘴边,这才捧着琵琶坐到他对面的凳子上,轻拢慢捻:“都督听了就知道了。”
一曲琵琶几多情。
美人一张口,听得人骨也酥酥皮也麻:“可怜奴,气喘喘心荡荡,嗽声声泪汪汪,血斑斑泪滴奴衣裳”
这是越剧《断肠人》的唱段。
汪荣火这一袋烟抽得猛了,觉得眼前更是迷离一片,白茫茫的看不清,只知道阮小蝶一双手像是蝴蝶一样上下翻舞,在琴弦上跳跃。
“生离离离别家乡后,孤单单单身在他方,路迢迢远程千万里,渺茫茫不见年高堂——”
这时,琵琶声顿时一转,颇有些铁骑突出刀枪鸣之感,唱词也变得生冷许多:“虚飘飘逼我走上黄泉路,倒不如让你早点见阎王!”
‘铮’的一记尾音,曲终声断。
汪荣火方才还有些美妙的感受,被这一声惊得顿时醒了一下,睁开眼,阮小蝶还是那个姿势,那个笑脸,曼妙地看着他。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放下烟袋,想和她亲热一下,可是手撑了好一会儿,竟然怎么都不能把自己这肥硕身子撑起来。
他笑着道:“宝、宝贝儿,扶我起来,刚才抽大了,手麻得很。”
阮小蝶轻轻放下琵琶,走到汪荣火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都督是不是觉着,手麻脚麻,还冰冰凉的,心口也像压着石块一样不好喘气,就连说话也有些费劲儿?”
汪荣火听她这话,竟像是魔咒一样,越说一条越觉得应验了,身子抖了抖,竟然越来越不受控制:“我、我这是……”
“嘘,都督别怕,也别动,”
阮小蝶笑得像聊斋里的狐狸妖精,“我觉得,一会儿要发生的事,都督还是躺着方便,很快的。”
这时候,汪荣火若觉得不出危险就太迟钝了。
他很努力想翻身爬起来,可是他越着急越是动不了,甚至想出声,都发现,喉咙喊不出来。
“啊——哈——来、来人——”
声音细微地还不如蚊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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