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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境大门外边原本是一块空地,从冻青城的街道出来,要穿过河岸十分宽广的一段距离,才可以到达中立之墙的下面。
墙根不远的地方原本让人挖了一个大坑,这些日子作为焚尸场的所在地,眼下已经填回去了一大半,上头立了一块平台,只是大小格外的惊人,离地也很高,从四周都能看得清楚。
平台的斜后方依着中立之墙搭起了一座木塔,上边是一个瞭望的露台,劼崖带着白千事先藏在了塔顶,正正地位于露台的上方。
这里虽然是木塔的制高点,却更像是少了一面墙的小阁楼,比身后的墙头低了差不多一人高的距离,刚好能将脚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白千此时正皱着眉头朝风里望了望,又悄悄地缩回了半个头,想把脑袋上的兜帽收得更紧些。
风雪顺着巨大的窗洞倒灌进来,在身后来回发出呜咽,他正好蜷在窗口,手抬起来都在一个劲地发抖。
劼崖在一旁招手让白千到里面来避一避,他转过身来傻乎乎地眨了眨眼睛,这两人的脸上都戴着白底的狼眼面具,这么近的距离,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这时下边的那一层突然响起来回的走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开始说着话,劼崖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之前与傲赴在一起喝酒的那个男人。
皮肤黝黑,脖子上挂着长老会的徽章。
这个人正是望舒,他提前了几日把安置点和疫区的人手都撤到了这块空地,此时正将聚集起来的人群统统围合在这里。
那个满脸胡子叫做敦子的跟班,站在瞭望台的栏杆前朝下边看了看。
黑压压的全是人头,整个冻青城少说也有三万人,此时还不到一半。
天空中飘飘荡荡地落下零碎的雪花,像是有一双手在上边挥洒着细盐,晃眼一看不是白就是黑,这天幕底下正在炮煮的人间,就算是有个能避风的地方,好像也只比底下高出了那么一丁点。
正那么想着,仅仅是一小会儿的时间,他回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满了雪渣子,于是望舒又叫人抬了两大盆炭火上来。
傲赴显然是才睡醒,一摇一摆地出现在门边,抬腿正好坐在了离火盆最近的位置。
敦子站在边上什么也不敢说,反倒被傲赴逮着狠狠地奚落了一番。
望舒心想你也猖狂不到几日了,嘴里忍不住显露出来:“行了!
像这种金贵的公子哥,哪里受得了这种地方,我们理应多照顾。”
傲赴嬉皮笑脸地骂了回去,白千爬在上头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忍不住一阵好笑,趴在劼崖的耳边小声地嘀咕道:“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还真像个公子!”
白千或许不知道,傲赴原本就是个纨绔子弟,或许在暗会的那一脸皮相才是假的,这也让劼崖对这个人既有了提防,又徒增了几分佩服。
劼崖没说话,白千嬉闹了一阵也就暗自收了声。
气温正在极速下降,这两个人跪坐在地板上,里层的衣服倒是被汗水浸湿了,袖子和裤腿上一抹全是冰。
劼崖低头看着那捆油纸都被冻成了冰棍,封口的草绳僵硬在了半空,再大的风过来依旧是纹丝不动。
就这样从一大早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就连下边的露台都没了声,远处原本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吵闹,渐渐地也就被寒冷盖了下去。
人与人相互挤靠在一起,耳鬓厮磨地抵御着头顶的怪天气,不出一两个时辰脸上都是刀切的口子,一会儿白一会儿紫,嘴一张就豁开了几层皮。
只是所有人的视线,全都焦急地落在木塔上边。
那个地方显然是有人的,隐约还能看得到闪烁的火光。
人群的焦躁早就在被押过来的路上先灭了一半,此时心里再多的怨气都只能强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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