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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松如伞,浓荫匝地,容央垂眉立在树下,坦然道:“女儿不想当着新婚夫婿的面被父亲责骂。”
官家似笑非笑:“朕若要责骂你,早该责骂了,何必等到这时?”
容央欲言又止,自知先前在福宁殿内确乎是自己任性放肆,不觉放低声儿道:“那……爹爹叫我来干什么?”
官家眉目微凝,望着涟漪荡漾的湖面,深吸一气道:“有些事,朕不想瞒你,因为也知道终究瞒不住你。
你不喜欢皇后,不愿认她这位皇后,所以既不开口叫‘嬢嬢’,也不肯接受她送的礼。
这些,朕都理解。
“可是,自和亲一事以来,你可曾理解过朕?或者说,理解过那位为保全你,而牺牲了自己女儿的母亲?”
容央一震。
官家言辞逐渐严厉:“自你嬢嬢去后,她便开始视你如己出,只要是你所钟爱的,无论人事,无论大小,她都记得比宫中任何一个人清楚。
哪怕明知做这些会伤贤懿的心,她也从来没有怠慢过对你的关心疼爱。
你扪心自问,凡是你和贤懿同在的场合,她哪一次不是以你为先?每回你生病,哪一次的药不是她亲自所熬,乃至亲手所喂?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何况你们之间还并无血缘?这些情分,这些恩义,你便是不感动,不记念,又怎能这样冷若冰霜,以怨报德呢?!”
在官家心里,吕氏就像一棵默默无闻的草,扎在这花团锦簇的深宫里,平心而论,毫不起眼。
如果不是这些年来她对嘉仪始终如一的悉心照顾,他或许根本不会留意到似锦繁花里的这根温柔小草。
因为深感亏欠,他一直希望能有个人真心实意地去爱嘉仪,去弥补他这块心头肉被上天剥夺的母爱,去尽可能地替代那位故去的人陪伴她、呵护她成长。
所以,哪怕明知嘉仪并不十分乐意,他也还是给吕氏机会接近嘉仪,关爱嘉仪。
后宫有人嘲讽她不自量力,他就提她位份;朝中有声音非议她出身低微,他就予她尊荣。
他无法把失去的人还给嘉仪,就只能还一个相似的身份,相似的感情。
只是,这个相似的身份、相似的感情在嘉仪那里,又究竟是什么呢?
容央被他那一吼吼得发懵,硬是半晌才回过神来:“冷若冰霜,以怨报德……”
身上骤然感觉有点冷,容央尽量克制着情绪,轻笑道:“那在爹爹看来,我该如何对她呢?”
点点金辉漾在湖中,令人恍神,以至于官家竟没能听出容央笑里的讥讽。
他想起吕氏来,想起她平日里淡淡的笑,想起她今日黯然的眼,想起她……
心里一疼,官家恳切道:“纵然不能推心置腹,该有的礼数、敬重,都是缺一不可!
如今朕既已封她为后,她便不止你是名分上的母亲,还是朕的妻子,大鄞的国母,更何况……”
说及此处,戛然而止,眉间尽是复杂之色。
容央不由抬头:“更何况什么?”
官家看她一眼,终究又扭开头去,低声道:“更何况,她还怀了龙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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