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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特的枪法很准,一枪打在安道尔的脑壳上,一枪从他的下巴穿过,打到他的胸脯上,安道尔没等到维克特来到面前,就没了气息。
我可怜的安道尔,他在最后的时刻,一定以为夕阳中躲着猎手,子弹是从那里飞出来的。
被夕阳里的猎手所击中,也许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吧,所以安道尔走的时候面貌很安详,唇角还挂着笑容。
我们把安道尔风葬在列斯元科山上。
大兴安岭有许多座山,但惟有这座山我是刻骨铭心的,因为它收留了我的两个亲人。
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接近这座山,也不再使用叫鹿筒了。
葬了安道尔后,我们开始了三天的搬迁,那是一次大搬迁。
我们不想再看到金河,它在大家的心目中就像一条毒蛇,我们要把它远远地甩掉。
搬迁途中,雪花来了,冬天总是说来就来。
昨日还有红有黄的森林立刻就变了色,是银色的了。
我们和驯鹿就好像是雪花的奴隶,被罩在白茫茫的雪花中,它们不停地用冰凉的身体鞭打我们的脸。
那次搬迁是那么的沉闷,骑在驯鹿身上的人无精打采的,而走在地上的人也是垂头丧气的。
拉吉米大约想冲淡这哀愁的气息,他取出木库莲,吹了起来。
琴是有灵性的,人有什么样的心情,它也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琴声虽然动听,但它的音色是凄凉的。
琴声没有吹散大家
脸上的阴云,反倒是吹下了我们的泪水。
不哀愁的人只有瓦霞。
杰芙琳娜对我说,当她把安道尔死亡的消息告诉给她时,瓦霞正嗑着松子。
她把紫红的碎壳&ldo;呸&rdo;的一声从嘴里吐出去,挑着眉毛,说:我真的有这么好的运气吗?瓦霞的父母让她到列斯元科山去最后看安道尔一眼,她说:那个傻瓜我早就看够了!
她真的没有去送别安道尔。
葬安道尔的那天,她在营地一边悠闲地嚼着肉干,一边对在她面前玩耍的安糙儿说,大傻瓜没了,小傻瓜什么时候走啊?你们都走了,我就自由了!
她甚至对杰芙琳娜说,以后她要把叫鹿筒当作神灵,供奉起来,叫鹿筒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光明。
我盼望着瓦霞离开我们。
我想她会早早改嫁,绝对不会为安道尔守满三年孝的。
我对她说,你随时可以走你的路,你不用担心安糙儿会成为你的累赘,你不爱他,把他留给我吧。
瓦霞对我说,你不用提醒我,该走的时候,我就会走的。
她带着讥讽的口气对我说,嫁两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哈达莫额尼不就是这样的吗?
我们管婆婆叫哈达莫额尼。
柳莎和维克特结婚后,一直这样叫我,但瓦霞却不是这样。
她唯一叫我那么一次,也不是出于尊敬,而是为了羞辱我。
我对她说,安道尔走了,你自由了,我不是你的哈达莫额尼了。
我们到新营地驻扎下来后,打灰鼠的季节到来了。
男人和女人都忙碌起来,但维克特和瓦霞却是不忙的。
维克特打死了安道尔后,就像被雷电劈过的人一样,看上去木呆呆的,他终日沉默着,跟我们不说话,跟柳莎也不说话。
他除了喝酒,就是睡觉,眼睛总是红肿着。
他尤其不能看见安糙儿,一看到他,就像得了沙眼的人遇见了风,眼泪就会哗哗地流下来。
我想他消沉一段时间后,自然会恢复过来,世界上没有哪一道伤口是永远不能愈合的,虽然愈合后在阴雨的日子还会感觉到痛。
维克特酗酒的时候,我们并不劝阻。
维克特把那杆杀死了安道尔的猎枪给了瓦罗加,他说他就是饿死,也不再打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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