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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看着我的眼睛,真诚地说:“那倒没有,真的,不过我知道大哥肯定不是一般人——就凭住这地儿,说实话你要不是一男的我都以为你是狐狸变的。”
我幽幽地看着他道:“你走吧,回家看看我给你的钱变没变成鸡骨头——”
司机一缩脖子,脚轰油门逃之夭夭。
我叹着气打开玻璃门上的链锁,进来,先上二楼的公共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把头上烧焦的颗粒末梢扑拉掉,然后下楼用饮水机里的水泡了一桶方便面,点了根烟坐在柜台后面等着。
这就是我开的店,离火车站大概一里地不到,按说这是个黄金地段,早在十几年前这一片的土地就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我爸和孟姨为了抢这块地没少和同行结怨,好不容易到手以后就建了这家宾馆,二楼有十来间客房,都是带卫生间带空调的标间,楼下是一个小餐厅,配套的都是茶色玻璃茶几和双人沙发。
当年我爹志不在小,钱是其次,主要是想正正经经开家买卖,装修都是选最上档次的,那时节,学上到了头的我踌躇满志地接管了这里,就等着开业赚钱了,然后……然后中国铁道部就开始提速了……
——短短两年时间,中国铁道部三次提速,预先打算赖以生存的火车站,被人用2b铅笔在祖国的蓝图上把从前的箭头改成了虚线。
火车经停大多改在硬件设施更好的西站,从此以后,东站就被远远的甩到了历史的车轮后面……
东站离市区较远,周围也没有像样的建筑,以前最多就是有人卖个茶叶蛋搭个铁棚卖卖早点——后来我对这些人都充满了羡慕嫉妒恨,他们篮子一提都跑了,就剩下我和我的小二楼孤零零地矗立在荒郊野地,成了龙门客栈的外景。
我也想过把地卖掉,可是实行起来很难,火车道边上盖商业区肯定是行不通,居民楼,没人住,好不容易有一个养牛专业户有兴趣,可他在最后关头得出结论:火车的噪音会影响母牛发情而耽误下崽。
到后来我索姓也死心了,寂寞归寂寞,不过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有几趟绿皮老爷车半夜四五点还是会抖虱子一样放下几个人的,这些人荒郊野外没着没落的,我就权当为人民服务了。
一边吃着面,我一边把一沓崭新的钞票塞进点钞机,听着“哗啦啦”
的声音流淌,看着小窗口上的数字飞快地变化,我的心里就顺畅了很多,忽然“咔”
的一声,一张混杂在钞票中的名片被弹了出来,我镇静地把名片和钞票都取出来,给名片换个位置继续点,一阵“哗啦啦”
之后名片再次被明察秋毫地弹出。
我取钞票,重新点……
这已经成为我百无聊赖时消遣的一种方式,钱一共是56块,都是一块一块的。
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人,看年纪四十上下,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头发茂密得不像话,像是好几个人的头发都长到他一个头顶上去了,穿着一件朴素的衬衫,脸上笑意盎然。
我忙站起问:“住店还是吃饭?”
难得来一个客人,我显得很殷勤。
来人笑呵呵地说:“我想在你这住一阵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我赔笑道:“方便!
当然方便——这么说你不是赶火车?”
“哦,不是,我是看这环境好,想修养一段时间。”
“这环境好?”
我纳闷地看着他,也只好随着他的口气道“是啊,城市里头难得有这么……”
我话没说完一辆火车飞快地从我的饭店旁经过,发出巨大的“况且况且”
的声音,震得我脚底发麻。
那人大声问:“你要说什么?”
在巨大的嘈杂声中,我扯着嗓子喊:“城市里头难得有这么僻静的地方——”
他看着我乐了。
我也很不好意思:“其实平时也不怎么过车。”
“过也不要紧,我就看中这地方了。”
我腼腆地说:“标间一天100,你要常住我给你打八五折。”
长时间的没有客流,搞得我都不像个做生意的了,特羞于跟人谈钱。
他睁大眼睛道:“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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