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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2页）

&rdo;他说：&ldo;好，我干。

&rdo;工头把他领到了一个油毡搭起来的工棚中，指了指地铺说：&ldo;你就睡那儿。

&rdo;他一看，地铺上撂着几十床脏得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的被子，每个人身底铺着装水泥的牛皮纸和破麻袋。

已是初冬时节了，晚上没有被子不行。

祝永达走出了工地，他到街道上的劳保商店里买了一床糙绿色的行军被抱回来了。

他将被子撂在地铺上，从工地上拾了几张牛皮纸铺在了身底下，用一张牛皮纸将一块砖头包住，当做枕头。

打好地铺，他走上了街道。

夜幕像一把伞撑开在天空，电压不足的路灯将街道照得发红。

祝永达转了半天，肚子也饿了，又去吃了一碗扯面。

吃罢饭，他无心在街道上闲逛，就回到了工棚。

吃罢饭的民工有的蹲在地铺上吃烟，有的已经钻进被窝里睡觉了。

他问睡在他旁边的民工是哪搭人？民工说是陇县人，他又问这里有没有凤山人？民工说有一个，民工右手朝西头一指，给那中年人吆喝：&ldo;嗨！

牛拴娃，这里有一个你们凤山的乡党。

&rdo;他一看，被叫做牛拴娃的不就是被乡政府开除了的牛晓军吗？牛晓军打量了他几眼，似乎不相信他也是来做小工的。

大概因为他的神情，他的面容，他的穿戴还不像民工。

牛晓军说：&ldo;这里的工头心黑得很，一天要干十几个小时，你能撑得住吗？&rdo;他笑了：&ldo;我也是庄稼人，还怕吃苦？&rdo;牛晓军说：&ldo;我看你像乡政府的乡丁。

&rdo;他也笑了：&ldo;那些人不叫乡丁，叫干事。

&rdo;牛晓军说：&ldo;叫啥都一样，不是他们逼着要粮要款，我能出来受这份洋罪？&rdo;他说：&ldo;也不能怪他们，任务完不成，他们无法交差。

&rdo;牛晓军说：&ldo;你不要替他们开脱。

&rdo;祝永达说：&ldo;不是我替他们开脱，他们的兄弟姐妹也都是农民，他们未必愿意那样干。

你在乡政府工作过，对这些人最清楚不过了。

&rdo;牛晓军似乎要把一肚子的冤屈和满腔的愤恨给他诉说、发泄。

他给牛晓军递了一支烟说：&ldo;咱明天再聊吧。

&rdo;

躺在冰凉的地铺上，祝永达怎么也睡不着，冷风从油毡的破洞中灌进来，身上如同浇了冷水一般，他冻得在被窝里缩成了一团。

地铺上的三十几个民工都已入睡了，沉重的体力劳动使他们十分疲累，哪怕身底下是冰碴，是枣刺，是钢针，也能睡得着的。

他们的肉身子似乎是木头，是烂泥，冷风吹不动，寒气逼不醒。

他们一旦躺在被窝里就什么事也不愿意再想，思想会使他们无奈而痛苦，只有停止思想，让大脑里一片空白，他们才能轻松一点。

睡觉对他们来说是人生莫大的幸福，哪怕睡着以后被冻死也罢，他们也算是幸福的。

祝永达坐起来，披上衣服，抽了一支烟。

从明天起，他就是这工地上的一个小工了，不再为松陵村的事情去操劳，他已摆脱了使他难以安宁的工作。

他甘愿在这儿吃苦，身体累一些不要紧，心里能相对轻松一点就好了。

有多少庄稼人和他一样整天挥动着农具，整天泡在汗水里，他们没有怨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就这么把自己一生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