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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不知是在何时降临。
年节的气氛还未过,空气中已浮动着开春的兴味。
远处传来宫人们叽叽喳喳把臂回房的笑闹声,并三两公公姑姑的骂声,虽然嘈杂,可是生机盎然。
只有这座小小的房间里,这座仿佛已经被世人遗忘的房间里,是连一点声息都没有的。
正月初十,子夜过后,众人都就寝了,段云琅再来时,明明已将脚步放得极轻,却还是一下子惊到了堂上的鹦鹉。
那鹦鹉不知是有多久没见过人了,两眼都瞪圆了,直愣愣地就叫:“不惊、不怖、不畏!
不惊、不怖、不畏!”
段云琅吓得伸手就去捂它嘴,反而被它的尖喙狠狠地啄了几下:“不惊、不怖、不畏!”
段云琅苦着脸道:“祖宗啊,你都不惊不怖不畏了,你还叫个甚啊?”
鹦鹉雄赳赳地瞪视着他,俨然是拿出了看门狗一样的架势。
一人一鸟摆了半天的擂台,段云琅忽然发觉不对劲了。
这边堂屋上闹成如此,女人早该出来笑话他了。
今次怎的,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明明是换了新年了,这屋里却死寂得一如旧历下的古坟茔。
他的心微微下沉,抬步往里走,拂起梁帷与床帘,却未见人影。
少年皱了皱眉,又在房中来来回回走了三遍。
才终于在内室的一角,衣匮与床榻的缝隙之间,发现了那个蜷缩成一团的人。
墨黑的散乱长发覆盖了她全身,她抱紧了蜷曲的双膝,一头靠着床柱,似梦似醒,连呼吸都不可闻。
见到她这副模样的一瞬间,他几乎要躁狂得骂出声来。
终于平复了心情,却无法柔和下表情,他走过去,拿锦靴踢了踢她,声线优雅而泛凉:“怎的躲在此处?”
她没有立刻便醒,而是先皱了皱眼角和鼻子,仿佛是给整张脸活络活络,然后牙齿将下唇一咬,才睁开眼睛。
这样一个过程,他看了一年半了,不仅熟悉,而且简直习惯了。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就伸袖挡住了眼睛,喃喃:“亮。”
他反而将那金莲花烛台挪到了她眼底来,直刺得她往后缩,双手胡乱摆动:“你做什么!”
他笑起来,“你做什么?”
听见了他清朗的笑声,她渐渐地平静下来,狠狠眨了眨眼,强迫自己适应这光亮,才抬起头看他。
少年的下颌轮廓被烛火映成一条精致的弦,往上,脸庞一半笼在阴影里,眼神尤深。
她想她毕竟不了解他的,不然怎的每一次见他,都觉得他与过去多了几分不同呢?
她想站起来,浑身却没有气力。
这一动弹,他便觉出不对,“你在这里坐多久了?”
“不知道。”
一开口,嗓音却沙哑得骇他一跳。
他仿佛都闻见了她身上的陈旧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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