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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十多年前着实老了好些,但精神却依旧矍铄,气质儒雅也一如往昔,如今望之竟有几分翩翩谪仙的气度‐‐只是依旧好那一口儿,身边总跟着个粉雕玉琢的妙龄弟子,全然不顾外人眼光,实乃狂生耳。
和珅刚跨进正厅,李调元就忙闻讯赶来,一甩马蹄袖就跪迎堂前,声音还带着不感相信的狂喜:&ldo;和相肯赏光,在下‐‐不,所有有份集资建馆的川籍官员都觉得如逢甘霖!
&rdo;这话拍马太过,袁枚不觉得嘴角一抽,和珅却似司空见惯,淡然地命他起身,展眼一看:&ldo;这地儿原是明朝秦良玉的公馆,如今被这么翻新重建了一座四川会馆,倒也气派,而后你等同乡朝后闲余也多个地方聚会消遣。
&rdo;
&ldo;都是托和相的福!
&rdo;李调元拉了拉身上的四品云雁补服,咧着嘴直笑,&ldo;请和相移步上楼,在下今日请了个难得的角儿来,和相且看看,入不入和相的眼。
&rdo;
不过就是看戏,和珅倒被他故作神秘的模样逗地有些发笑,倒也真地随他上了戏楼,且看他耍什么把戏。
刚刚坐定,就听锣响戏开,倒与寻常剧目不同,演的是唐末话本传奇《滚楼》,那落拓书生王子英被张家招赘不从,张老庄主巧令醉酒骗入洞房与其女玉成好事,这《醉酒》一折本就是《滚楼》最精彩香艳的一出,只见那小生踉踉跄跄地从台下上来,对着一室红喜犹自懵懂,晃到新床旁才伸手揭开绣帐‐‐
顿时满室呆怔,连和珅都吃惊地微张了嘴。
喜床上玉体横陈百般婀娜,不是那戏中的小姐&ldo;张金定&rdo;又是何人?惟有不同者,那花旦竟是仅着亵衣亵裤,百媚横生,一声&ldo;郎君哪~&rdo;,以气催声缠绵入骨,只叫地人连骨头都要苏软,那&ldo;王子英&rdo;面如滴血脚步虚浮,竟似也被这美人勾引地欲罢不能,于是揭帐上床,拥着那花旦百般动作,不消数下素衣褪尽,竟是裸裎以露,那身白细如雪的肌肤几乎晃花了人眼,柔腻细滑地叫人恨不得生拆入腹才好,于是被翻红浪,缠绵悱恻,无欢不至‐‐
和珅最先醒觉回神,见楼上诸人俱是看地如痴如醉呼吸急促,无论当官还是当差的,也都早失了体统身份,也难怪众人意乱情迷‐‐这一出裸裎揭帐几乎就是赤裸裸的春宫。
台上人生如戏依旧演地热闹非凡,坐在身边的袁枚附耳一笑:&ldo;此子如何?&rdo;和珅目不斜视地看着戏台,说实话,这个小旦演地也的确是好,唱做俱佳,那嗓音如彩云追月水银泄地,使人如醍醐灌顶慡利非常,而那轻歌曼舞身段婀娜中又仿佛信手拈来地推着整出戏高cháo迭起异彩纷呈。
&ldo;他是谁?&rdo;
&ldo;双庆班的魏长生,年初入都以来名动京师,凡王公贵位,以至词垣粉署无不倾掷缠头数千百,一时不得识交者,无以为人。
&rdo;袁枚执扇轻敲着自己手心,&ldo;方才你在四川会馆外看见的对联就出自他的手笔‐‐若非此等绝色才情,区区一个李调元又何能令老夫折腰!
&rdo;
和珅瞄了一眼立在袁枚身后面带凄容的玉倌儿,不觉暗中一摇头,袁枚非是俗人,更非无情之辈,奈依旧何见一个爱一个,又或许他对这个戏子并无真爱,只是欣赏他殊容绝色又何苦凭空惹人醋海生波。
跟在一旁小心巴结的李调元见fèng插针地猫着腰附耳说道:&ldo;和相,似您这般身份雅量的,没一个不爱捧个把&lso;角儿&rso;的,这魏婉卿虽说色艺双绝名动巴蜀,但在京城毕竟是初来乍到,和相若有这个意思,嘿嘿嘿……&rdo;
和伸挑起眉淡淡地看他一眼,却只是自顾自地端起茶来啜了一口,没有答腔。
说话间戏散落幕,魏长生却并不卸妆,任李调元引上楼来,举手投足间又是袅袅婷婷天然一股风骚情思。
直到他站定了在和袁二人面前盈盈下拜,娇滴滴地喊了一声:&ldo;请各位大人安。
&rdo;抬起头来四目相接,和珅才猛地呼吸一窒,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此人荡人心魄一般的美。
魏长生梳着贴片额妆,敷朱施粉更显得眉如墨画,面如桃花,转盼多情,似嗔非嗔,未语先笑,眼角眉梢全是媚意风韵。
他身边还跟着个贴旦装扮的戏子,也一般地梳水头贴片子,美人如玉,乖顺可怜地跟着一福,但与魏长生肆无忌惮的盛放般的艳一比,那份精雕细刻的美就立即被压地无影无踪了‐‐那便是魏长生的嫡传弟子陈银官了。
和珅看地目不转睛,在一瞬间明白为什么&ldo;五陵少年争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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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刻入骨髓的妖娆。
接下来的事似乎就有些顺理成章了。
大清律令,凡有官职在身者不得入花街酒巷狎ji追欢,因而就间接促成了&ldo;象姑&rdo;行当的畸形扩张,相公们妖妖调调作女子装扮撒娇撒痴无所不为,而自小习从女子柔媚刻骨的旦角儿,一旦操此为生,自然就更是受人追捧,乾隆年间便少有官员不兼好南风。
和珅对李调元&ldo;善解人意&rdo;的安排似乎没有什么异议。
坐在早就预备好的雅室里,他任长生为他斟满一盏玉壶春,送至唇边,敷满蔻丹的朱唇轻启,声音却有些轻飘:&ldo;爷,方才那出戏,您看着如何?&rdo;
和珅淡淡一笑,一饮而尽,顺手攥住了长生白皙纤细的手腕:&ldo;好的很,只恨不得揭帐之人,换做自己……&rdo;长生抿嘴一笑,抽出手将酒杯放下,竟大胆地将腰一扭,坐上了中堂大人的大腿,微扬着头看他,白的脸红的颊越显美艳风情:&ldo;咱们唱旦角儿的,男人看见&lso;扮女人&rso;,女人看见&lso;男人扮&rso;,和爷,您看我又是什么呢?&rdo;最后一丝语风几乎消失在他贴着他颈项的唇边,他轻呵着气,如兰似馥,脉脉无言却足以叫世间上任何一个男子为他癫狂如许‐‐魏长生是个戏子,天生的戏子。
和珅低头看着他,似乎也有了一丝迷惑动摇,他喘了一口气,抚上他的脸:&ldo;魏长生,名不虚传。
&rdo;长生尚不及得意,和珅下一句话就已教他凝住了神色:&ldo;只是你这百般媚态,在我这,却是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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