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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拉处也跟了出来,他摇摇头说:“掌柜子想法太多了,连文他们还有我哩,我好歹还是个乡长,再说现在学校里先生缺得很,像连文和舒燕子这样的秀才,人家稀罕着哩!”
他冲林连文摆摆手说,“回去吧,连文,好好干,有叔哩,两个娃娃你莫操心,我都安顿好了,亏待不了娃,你俩只管好好教书。”
孙拉处望着林连文他们走远,才对任月霞说:“我不能多呆了,我刚才给掌柜说的那些话,你再给劝劝,掌柜失去连武,给政府憋着气呢。
你给好好说说,农会已经进村了,土改就要开始了,千万再不能得罪人民政府。”
任月霞点点头又进了程庙。
孙拉处刚走了几步,树后面就转出了舒远秋。
“孙乡长不坐你的大堂,还有心思烧香?”
舒远秋说得孙拉处一时语塞。
舒远秋像是开玩笑的口气,却让孙拉处出了一身汗。
“我现在负责支前工作,你不知道其它的乡筹集的物资已拉了好几车?你们双庙怎么这么不积极?不去发动群众,依靠群众,反而去求一个地主老财?”
“既然你已经发现了,你看怎么办吧?”
孙拉处垂头丧气,干脆一副任凭发落的架势,看来对于这样做的后果他是早有心理准备。
“放心吧,我是不会给任何人说的。
其实,今天我是来看哥哥舒达海的,他虽然把房屋、耕畜、余粮都交出来了,也帮助我们抓住了伪县长,但是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手里血债太多了,谁也救不了他。
舒家是彻底完了,大哥去了,舒达海抓了,人心都散了,二哥的那四个婆娘和两个女子都先后鸟兽散,大女子嫁了原上的一个富农,二女子也跟人跑了。
那个小儿子狗娃也被奶娘抱到安口乡下去了。
这次土改,要划定阶级成分,地主就是地主,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但是,他们只要有认罪的态度,能够配合咱们完成土改,就还有改造好的机会,比如减租清债,咱们不是全部打死他们,减租不是去租,只减原租额的百分之二十五,还有清债,也不是不认债,而是付息超过原来一倍才停止还本,这些政策也需要我们原原本本给他们交代清楚。”
舒远秋话里的意思孙拉处听明白了,她是要他给林中秋好好讲党的政策,不要有敌对情绪。
“咱们一起的几个,留县里的就你和我了,我以前有啥话爱给老仲说,他是我的入党介绍人。
现在老仲走了,柏书记也走了,六神无主的时候就常常想到你,区上已经部署了土改的任务,近期要组织召开批斗大会。
你知道,我这人心软,尤其我和林中秋,我毕竟……”
孙拉处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他长叹了一声。
“拉处,我懂你的心事。
已经到这时候了,该面对的时候就要面对,无法回避也不能回避,只有尽量把遗憾减到最少吧,我们都需要这样努力。”
舒远秋既是在对孙拉处说其实又是在给自己说:“我知道,你是希望我能帮助你搞乡上的土改,谢谢你的信任,拉处,但是恐怕不行,我明天就要离开了。”
“离开?你也要走?”
孙拉处吃惊之余一脸的失望和无助。
“是的,明天我就要去陕甘宁边区学习,三年时间,建设不比革命,不学点东西啥也不会。
所以临走之前,来家乡转转。”
雨后的天空,万里无云,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舒远秋和孙拉处来到乡政府的门口,她望着那棵枝叶愈发显绿的老柏树又一次想起了父亲教给她的那首诗:“古干浓荫自李唐,半枯已阅百沧桑。
十围风雨南柯下,几许人经如梦忙。”
记得父亲舒畅曾讲给她一个传说,说是北宋时,猎人在五龙山见一位裸女,全身长毛,跳涧如飞,后来人们合围捕获。
一问才知是后唐一宫女,避乱逃入山中,饿得不行了,就在这里来吃这棵柏树的叶子,于是不饥不寒,体轻如飞,已经活了三百岁了。
“拉处,如今这棵神树成了你的了,他会保佑你的。”
舒远秋望着那树说。
孙拉处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说:“这乡长我干得一点都不得劲,我觉得我不是这块料,还不如回家种地来得自在呢……哦,到门口了,进去坐会儿吧?”
舒远秋点点头,跟随孙拉处进了林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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