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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王谧立在血泊之中,胸臆捲江淮,宝剑辉星斗的气势,心中忽然十分迫切地想要告诉他,这不过是他们兄妹与钟长悦一起为他而设的局。
然而见王谧依旧沉浸在大义壮举与血腥产生的亢奋中,陆归忽然觉得即便坦白,王谧只怕也会觉得是自己羞于前迹的托词。
见陆归风行如虎,视瞻如电而来,王谧笑着一指地上成遂的首级,道:“小人谗言,竟陷将军至此。
我已代将军取其首级,靖国公安然无恙,将军勿复相疑。
何不褪去素服,你我知己把酒言欢,共论天下事?”
陆归看了一眼已伏尸地上的成遂,作愤怒之状,提剑道:“少保何苦欺骗于我,昨日长安已有人送出信来,言我家早已挂白,父母庶弟皆已被诛。
亏我视你为良友,竟然连同皇帝,坑骗于我。”
王谧将手中宝剑轻轻向地上一执,摊开两手,面不改色,仿佛血色溅染之处如华章加身,不过是为此壮举所添的描金之笔:“省深自便,若我身死可除将军疑虑,死又何妨?只是凉王三辅兵败,将军义血轻抛,只怕会令老国公寒心,令妹筹谋也要毁于一夕。”
陆归望着仍然胆气万仞,气度从容的王谧,默默叹了口气后,命左右退下:“也罢。
我欲做田横士,兄又何尝不咏易水歌。
义士千古算无数,无论我作何举,也不必再多搭上兄一条性命。”
此时陆归身边的钟长悦道:“先前我家主上逢一绝难棋局,少保胆气,作此义举为我家主破疑解难,某自愧不如,实在佩服。”
王谧闻言潇洒一笑:“浅谋小道而已,若将军有兴致,何不手谈一局,以消长夜?”
陆归抬手相请,道:“此人乃我帐下军师钟长悦,表字文豫,烹茶极好。
你我且效古意,月下品茗,一梦烂柯。”
三人一同入室,钟长悦烹茶观战。
陆归本极好棋道,手段不凡。
王谧居然亦是不弱,陆归不得不多用了几分力,将局面维持到互有胜负。
不过两局,王谧已有倦意,便先行回房休息。
陆归垂眸望着眼前看似零落,实则精心布置的盘面,叹气道:“王子静实则一憨人。”
时局至此,陆归自己一方,已无甚义理之亏,几乎已经完全无伤地从凉王势力中切割出来。
即便是从一开始,陆归便有偏向魏帝之意,暗述陈词。
可是若此事处理不当,长安各方势力攒动,但凡有时谤风评不利,自己乃至陆氏一族的生存,恐将再难为继。
如今王谧斩凉王来使,无论是传入长安还是传入金城,都会引起舆论上巨大的震动。
而以王谧为首的陈留王氏沾染此事,必将阖全族之力在中枢运作,以期把舆论引导向对王、陆两家有利的地方。
而日后凉州人士无论有什么样的想法,只会将旧主之死衍罪于王谧,对于自己吸纳政治遗惠,不会有太大影响。
无论王氏是否愿意,都不得不承受两个阵营同时施加的压力。
今后王谧在安定的内史生涯也会较为艰难。
作为王氏在关陇地区上唯一的军事强援,陆氏便有更多的牌可以选择去打。
但陆昭所设计策的影响远不止于此。
陈留王氏深陷旋涡,擅杀凉王来使,汉中王氏之前的暧昧必将见疑凉王,如今也到了不得不做出最终决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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