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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第2页）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茶馆》中的每一句台词，都不是只表达思想的、静止而又刻板的念白。

而是来源于动作，显示着动作的，可以说，剧作家把刻划人物性格的两个基本手段一一对话与动作，巧妙地统一在一起了。

我们这里说的动作，不单是指人物的外部动作，也包括人物的内心动作。

言为心声，语言是人的内在感情的一种外在表现形态。

从这一角度说，对话所显示的动作性，主要还是人物的内心动作。

我们来看第一幕里的一个片断。

农民康六为生活所迫，要把女儿卖掉，他正和人贩子刘麻子展开一场揪心的&ldo;谈判&rdo;。

刘麻子先开口：&ldo;说说吧，十两银子行不行?你说干脆的!我忙，没工夫专伺候你!&rdo;刘麻子单刀直入，一开始就把价码提出来了，因为在他看来，和这个破产农民打交道，用不着绕弯子。

他逼迫康六快成交，而且用&ldo;没工夫伺候你&rdo;相威胁，是因为他深知康六的处境与弱点。

康六说：&ldo;刘爷!十五岁的大姑娘，就值十两银子吗?&rdo;康六的话，比较平静，他似乎只愿多得到一些银子，并无他念。

其实，可以想见，作为一个老实农民，他忍心卖女，必是经过了激烈的内心痛苦，生活逼得他走投无路了，他也只好以表面上的淡然压制住内心的痛苦。

刘麻子接着说：&ldo;卖到窑子去，也许多拿一两八钱的，可是你又不肯!&rdo;此言可见刘麻子的狠毒。

他的狠毒不只表现在用这样刺人伤痛的话反驳老实的康六，还在于他非常自信于自己所讲的&ldo;理&rdo;，因而可以想象出，他的神情是很得意的。

康六的回答是：&ldo;那是我的亲女儿!我能够……&rdo;刘麻子的话，确实刺痛了康六的心，他不象开始那样平静了，他似乎想哭诉自己的遭遇，但是又控制了自己的感情。

作家让他欲言又止，实是以静显动，更可显示康六内心深处的感情波涛。

心狠手辣的刘麻子进一步追逼：&ldo;有女儿，你可养活不起，这怪谁呢?&rdo;康六经不起刘麻子的再三戳刺了，他说：&ldo;那不是因为乡下种地的都没法子混了吗?一家大小要是一天能吃上一顿粥，我要还想卖女儿，我就不是人!&rdo;这既是为自己辩解，更是对黑暗现实的控诉。

康六本不想讲这些话的，因为不管怎么说，卖女儿总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刘麻子逼得他不得不说。

他讲的都是大实话，刘麻子无法反驳，只好说：&ldo;那是你们乡下的事，我管不着。

我受你之托，教你不吃亏，又教你女儿有个吃饱饭的地方，这还不好吗?&rdo;康六的激动，倒引起了刘麻子的平静，他觉得需要向康六讲几句软话了，以便尽快结束这场交易。

他摆出一副替康六着想的架式，尽力使康六相信，他是在为康六做一件好事。

刘麻子有自己的世界观，他不以贩卖人口为缺德，反以为荣，他越是标榜自己做了好事，我们则越发感到他是坏透了。

在这一场戏里，康六的老实、善良，刘麻子的狠毒、奸诈，都写得很鲜明。

通过这些对话，我们似乎可以触摸到人物的存在，不仅可以想见他们的活灵活现的神色，而且可以窥见其内心。

老舍主张，剧作家必须能使人物&ldo;说出掏心窝子的话来&rdo;（注：《戏剧语言》。

），《茶馆》中的几十个人物，性格各殊，谈吐迥异，彼此区别得十分鲜明，原因就在于老舍让他们各自都讲出了&ldo;掏心窝子的话&rdo;，这是真正的性格化的语言，是话剧艺术的至高境界。

其二，是能将人物与环境融合在一起，在简洁中包含着较大的容量。

前面所引的刘麻子与康六的&ldo;谈判&rdo;，既是对人物性格的展示，又是对社会环境的透视。

通过这段对话，我们不光认识了康六的老实和刘麻子的狠毒，而且还对当时农村的破产、人民的饥馑有了切身的感受，而刘麻子一类社会渣滓自鸣得意、如鱼得水般地自在，更加重了弥漫在整个生活画面上的阴冷、凄凉的气氛。

我们再来看庞太监与秦仲义的一场微妙的&ldo;舌战&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