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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第1页）

既然这样，那就全家团聚吧，她见过太多死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离自己远走，从民国二十七年长沙大火到现在，不过短短六年，热热闹闹的胡家完了，她也仿佛把一辈子过完。

&ldo;你哥让你乖乖跟你男人走！

&rdo;见她飞快地收拾东西出来，胖厨子气得跳脚，&ldo;你也太胡闹了！

医院是你说走就走的地方么，那么多伤病员怎么办！

&rdo;

&ldo;我没来的时候不也挺好！

&rdo;能气到他，湘湘暗暗出了口冤枉气，朝他挥舞着小拳头，恶狠狠道：&ldo;你敢拦我试试，小心我说你对我意图不轨！

&rdo;

&ldo;如果我拦呢？&rdo;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湘湘正在气头上，梗着脖子道：&ldo;顾清明，我跟你没关系，别对我指手划脚，呼来喝去！

&rdo;

顾清明拖着两只大大的糙鞋，一瘸一拐走进来，像踩在两条小船上，看起来颇为诡异，胖厨子在他脚上盯了一会，不知不觉站直了身体，敬意油然而生。

顾清明扶着门站定，一字一顿道：&ldo;我跟你没关系，那念亲呢？&rdo;

把吃奶的孩子丢下来等他，一直是湘湘的心结，长庚和小满都不敢提，她就当没生过这个孩子。

被戳中心事，她嗫嚅半天，低着头说不出话来，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顾清明见好就收，柔声道：&ldo;跟我回家吧，念亲在等你！

&rdo;

&ldo;我家没了……&rdo;想到这个，湘湘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手里的箱子哐当落地，捂着嘴嚎啕痛哭，顾清明刚刚已经从老院长那里听说一切，克制着嚎啕和怒吼的冲动，一步一挪走到她面前，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咬着牙许下诺言，&ldo;你还有我！

&rdo;

两人絮絮低语一阵，胖厨子已经做好了两个菜，招呼他们吃饭，顾清明正好饥肠辘辘，也不跟他客气，就着温煦的阳光坐在院子里开动，湘湘将鸡腿过了道水，搬了条小凳子坐在他脚边，双手抱着鸡腿慢慢地啃，从那木然的神情来看，那根本不是鸡腿，而是石头，从那极其珍惜的模样来看，那又变成了天上有世间无的珍馐佳肴。

胖厨子看得难受，拿出珍藏多日的酒和三个杯子，给她倒了满杯，淡淡道：&ldo;小满一直想喝，不过他酒量不好，我一直不让，他自己也怕醉后失态，不敢喝。

今天他走得匆忙，这杯酒你代他喝了，算我给他饯行！

&rdo;

听到最后一句，顾清明把伸出去挡酒的手收了回来，深深看着她的眼睛。

她垂下眼帘，避开他灼人的目光，抿了抿嘴，毫不犹豫地将酒灌进喉咙，一股灼烧感从口腔一直延伸到胃部，又迅速遍布全身，脉管里的血液渐渐沸腾，又尽数逼到胸腔，让人胸口胀痛得难以自抑，

恨不得大哭一场，大吼数声。

饯行的酒，自然是好酒！

要是她也是男人，一定比小满还要厉害，早就杀了陈楚那个畜生，杀了全长沙全湘潭乃至全中国的鬼子，为所有枉死的亲人报仇雪恨！

难怪那么多男人喜欢喝酒，也难怪小满不敢喝。

湘湘捧着杯子仰天大笑几声，直直倒下，正落在一个温暖的怀中。

第八章民国三十三年十二月十一日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