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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八年,新年伊始。
正月初九这一日,赵雍枯坐房中良久,连早饭都错过,神情凝重无比,似是心情沉重。
赵禹听到仆人讲起此事,便放下手边事,走向书房。
听到赵禹进来,赵雍表情也无甚变化,只是招招手道:“我儿来给我磨墨。”
赵禹依言上前,仔细磨墨。
赵雍铺起纸来,笔毫饱蘸墨汁,挥毫书写起来。
赵禹在边上一看,却是摹的王右军《丧乱帖》。
这书帖欹侧奇宕,笔意形断意连,由赵雍手中写出,比之王右军又有一番不同意味。
赵禹虽然自幼学书,但却还未学到丧乱帖这一体,眼下得了机会,敛息凝神去观察父亲运笔之势,渐渐心意相和,竟似有一团忧愤郁于腔中,不得排遣。
赵雍写起字来心无旁骛,半盏茶的时间竟将丧乱帖足足写了三遍。
直到砚中墨汁用尽,才颓然抛笔,捂着脸哀哭出来。
赵禹与父亲心意相合,虽不知他因何哭泣,但感受到父亲幽愤悲凉心境,如同身受,同样垂头低泣起来。
父子两个一起悲哭,过了许久,赵雍才收起哭声,沉声对赵禹说:“我所哭者,大宋孤直文相公!
今日乃是文相公忌日,一时心有所感。
古来慷慨赴死者有,仗义死节者有,唯从容就义者,我只知文相公。
每每思之惭之,我已上书乞骸骨,过几日便回乡,青灯笔墨聊渡余生。”
赵禹没有多说什么,躬身退出房来。
回到自己房中后,赵禹尚沉浸在方才那股幽愤中。
他提笔蘸墨,学父亲一般,将这一腔幽愤诉诸笔端,挥毫泼墨,片刻不停,渐渐进入到物我两忘的境地。
多年练习,赵禹书道小成,这一年来得小郡主传授诸家武艺,苦练不辍。
冥冥中,书意与武意竟暗暗相合,暗劲交织着墨水混成一团,力透笔锋纸背,竟在那坚硬的黄花梨桌面上留下深深墨迹!
古人讲王右军笔力遒劲,入木三分,诚不欺人!
赵禹的书法之道比之王右军自然相差甚远,就算比父亲赵雍都远远不如,但他身负上等武功,与书法交感,借着丧乱之境,竟都做到入木三分的效果!
墨渍已干,赵禹从那幽愤境地中徐徐退出,望着满桌墨迹,心中并无喜悦。
他知自己今日又学到一门高深武艺,或者不能称之为武艺,而是心境更合适,丧乱之境!
这一刻,不只书法,他的心性和对武功的认知都又加深一层,万千大道殊途同归,技近乎艺,概莫如是。
赵雍已经开始准备收拾回乡,不过他的两个长子却还要留在大都。
赵禹的两个兄长,一个已经登科授职,一个却还在国子学读书,学问都是极扎实的。
家人在忙碌,赵禹却有些无所事事。
这几日他一直在揣摩那新学到的丧乱之境,并将自己学到的武艺与之相融合运用,只是无人拆招切磋,一时间也不知进境如何。
上元节这一日,赵禹收到一份请帖,邀他前往海子旁的崇元居一聚,落款却是“汴梁赵敏”
。
他只看了一眼,便知这是出自汝阳王府小郡主之手。
待到日暮时赵禹出门上街,来到崇元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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