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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不过，有一件事情，朱元璋却真正是在不折不扣地搞文化专制主义。

这件事情的进攻目标和打击对象，不是别人，正是&ldo;孔孟之道&rdo;的另一半、高居儒家&ldo;亚圣&rdo;的孟子。

草莽之雄朱元璋草莽之雄朱元璋（23）

朱元璋恨孟子，大有道理‐‐‐但这倒不是当年孟子那句&ldo;士，诚小人也&rdo;，曾让他出过大洋相。

孟子是为暴君发明&ldo;独夫民贼&rdo;这种称呼的人，他也第一个将人民视为国家主体‐‐‐民贵君轻，君主被放到次要位置。

他这样评论人民推翻大暴君商纣王这件事：&ldo;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rdo;{42}说，我只听说过人民起来诛灭了一个名叫纣的独夫，从来不知道有什么弑君的事情。

谋逆杀死君主曰&ldo;弑&rdo;，&ldo;弑君&rdo;一词本身就明确包括道德犯罪的指责，但孟子在纣王灭亡这件事上，根本不承认这个词。

他认为汤放桀、武王伐纣这类事都是诛独夫不是弑君，可以作为正义而永远加以效仿。

他还讲到，正直的政治家事君无非两点：&ldo;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

君有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去。

&rdo;{43}如果君主有重大的劣迹，一定要加以批评纠正，反复多次他不接受，就让他下台；如果君主只有一般的劣迹，也一定要加以批评纠正，反复多次他不接受，大臣就应该辞职离开他。

朱元璋是什么人呢？我们对他，虽不能简单地称为暴君，但他却是把君权推到无以复加的极致的人，本来就独尊独大的中国式君主霸权（试比较一下欧洲古代君权，就能看出中国古代君权是多么彻底：在欧洲，且不说还有教权与君权分庭抗礼，即便贵族骑士阶层也能在君权之下保持某种荣誉上的独立性），在他手中发展到垄断一切的最高阶段。

这样一个人，与孟子的政治学说可以说是天生对立的。

反过来看，孟子力倡反对&ldo;独夫&rdo;，不也正戳在朱元璋的痛处吗？

以孟子&ldo;民贵君轻&rdo;的观点论，他千百年来居然被专制君主们尊为圣人，里头绝对有大虚伪。

在专制君主那里，他理该是不受欢迎的人，他的思想理该是不受欢迎的思想。

我的朋友李兆忠先生在《暧昧的日本人》里说，日本虽然学习中国文化和儒家思想，但独对孟子坚决加以排斥，因为孟子对君主的轻视与不敬，有损天皇的权威。

我认为，这才是正常的。

而中国的君主们，虽然一定很讨厌孟子，却还是假惺惺地赞美他的思想。

至少朱元璋在这一点上比较坦诚，不那么虚伪。

他是唯一不加掩饰、大大方方将对孟子的嫌恶表达出来的皇帝。

全祖望的《鲒埼亭集》载：

上读《孟子》，怪其对君不逊，怒曰：&ldo;使此老在今日宁得免耶！

&rdo;时将丁祭【每年的仲春和仲秋上旬之丁日，各有一次祭孔，称为&ldo;丁祭&rdo;】，遂命罢配享【旧以孔子门徒及其他儒家先哲附属于孔子者一并受祭，称配享】。

明日，司天奏：&ldo;文星暗。

&rdo;上曰：&ldo;殆孟子故耶？&rdo;命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