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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父子俩一块儿住在藕花小苑里，等待着未来的某一天，竹子爹爹悄然苏醒，回到这个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来。

&ldo;竹子爹爹在竹子外头的时候，生得什么模样?&rdo;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三岁的陆霖坐在陆桓城大腿上，仰着小脑袋问他。

陆桓城把他抱到了铜镜前，指着镜子里幼童稚嫩的眉眼，说：&ldo;竹子爹爹在外头的时候，和我们笋儿生得一模一样。

等再过十年，笋儿长大了，就会变成竹子爹爹的模样。

&rdo;

陆霖欣喜地&ldo;呀&rdo;了一声，颇有兴致地凑近铜镜，仔仔细细盯着瞧，片刻后又长长&ldo;喔&rdo;了一声，兴奋道：&ldo;一模一样!&rdo;

&ldo;那……竹子爹爹爱我吗?&rdo;

他好奇地问。

陆桓城取来了一只上锁的木匣子，掏出钥匙打开，从里头拿出一卷一卷的画轴摊在案上。

纸面有些枯皱，每一幅都画着丛丛墨竹，竿直叶茂，或倚窗，或覆雪，而每一根墨竹旁边，无一例外地都依偎着一棵小笋儿。

他握住陆霖的小手，带他抚摸那些高高低低的竹笋，温声道：&ldo;笋儿，这些是竹子爹爹怀着你的时候画的，他喜欢你，所以，每一棵小笋画的都是你。

&rdo;

陆霖摸过了一棵又一棵小笋，心里想，啊，原来在很久以前，我还没有生下来的时候，竹子爹爹就这么爱我了呀。

&ldo;那么，那么……&rdo;陆霖转过头，一双大眼睛看着陆桓城，&ldo;木头爹爹在哪里呢?画里哪一根竹子是木头爹爹呢?&rdo;

陆桓城低头，在孩子柔软的脸颊上轻啄了一口：&ldo;木头爹爹不是竹，不在画上。

那个时候，我就站在你竹子爹爹旁边，瞧着他画你呢。

&rdo;

……可惜，不是的。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哄骗孩子，也哄骗他自己。

晏琛画笋的时候，他不在家，晏琛捧着画卷给他瞧的时候，他也瞧不明白。

每一株歪斜的竹、怪异的笋，都从他漫不经心的视线里掠了过去，充其量只换来几声零碎的戏弄，几声轻浮的调笑，仅此而已。

直到晏琛死后的第七天，他走进了阒寂无声的藕花小苑，打开了积灰已久的房门，环顾四周。

就在一瞬间，他的身体突然被一道惊电劈中了‐‐墙壁上，每一幅映入眼帘的墨竹与幼笋，都揭开了背后的意义。

陆桓城无法形容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它们不单单是画，它们是一扇窗，透过纸面，还能看见那一段凝固的时光里，晏琛忧戚的神情、忐忑的心迹、欲言又止的不安。

它们明晃晃地挂在眼前，曾经无数次努力地想要告诉他一些真相，可是，他读不懂。

如今读懂了，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