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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二十八年,襄阳城外的汉水在暮色中泛着金鳞般的光,孟府临水的木廊下摆着青瓷酒瓮。
王昌龄刚踏上石阶就闻到蒸鱼的香气,檐角铜铃被江风吹得叮当作响。
“少伯兄!”
孟浩然从竹帘后转出来,宽大的素色襕衫被江风鼓动。
他面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脚步却轻快得像只白鹭,"
你看这汉江鳜鱼,今晨才从渡口老张的网里跳出来。
"
王昌龄的目光扫过他微弓的后背。
三年前在洛阳分别时,浩然尚能挺直腰杆与他策马踏青,此刻却似背负着看不见的重物。
案几上的冰裂纹瓷盘里,鱼身浇着琥珀色的酱汁,蒜瓣肉在暮色中莹润如雪。
“你这背上的毒疮……”
王昌龄话音未落,孟浩然已拍开酒坛的泥封。
橙红的夕照透过青瓷酒盏,在檀木案几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他们年轻时在长安酒肆见过的胡旋舞娘裙摆的流苏。
“医官说了,忌口便是。”
孟浩然仰头饮尽杯中物,喉结在薄汗浸湿的颈间滑动,“可若不能与故人共此江鲜,活着与死何异?”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攥得酒盏发白,后背不自然地佝偻着,仿佛有只毒蜘蛛正顺着脊骨往上爬。
夜半时分暴雨骤至。
王昌龄在客舍竹榻上辗转,忽听得隔壁传来陶器碎裂之声。
他赤足冲进雨幕时,闪电正劈开襄阳城头的谯楼。
孟浩然倒在满地酒渍中,后背的衣衫渗着黄浊的脓血,像幅被雨水晕开的残破山水。
“去请孙太医!”
王昌龄将人扶上卧榻时,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
孟浩然的呼吸带着腥甜,如同搁浅的鱼在浅滩挣扎。
雨水顺着瓦当汇成银链,医馆门前的青石板在闪电中泛着冷光,他叩门的手忽然顿在半空——斜刺里冲出一队人马,为首者蓑衣下露出紫色官服纹样。
“可是孙太医府上?”
马上人声音嘶哑,“我家大人旧疾复发……”
话音未落,门内小童探出头来:"
师傅正在为张丞相施针!
"
王昌龄倒退半步,雨水顺着幞头流进眼睛。
三日前过武关道时,守关士卒确曾议论,那位请辞还乡的前宰相张九龄,车驾正停在三十里外的驿亭。
此刻雨幕中又奔来数骑,马上人浑身精湿,怀中却紧抱着个描金药箱。
“让开!”
来人滚鞍下马时,王昌龄认出是张九龄府上的老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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