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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念头刚刚生出又被他极快地压了下去:“天这样黑,她哪会来呢?梁萧啊,你也太性急了些。”
他对着黑沉沉的湖水呆立了一会儿,复又绕至树下,背着旭日盘坐。
四周静悄悄的,梁萧似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越跳越快,越跳越沉。
树枝、树叶的影子分明起来,万物复苏,山谷中传来雀儿的啼声。
他不敢去瞧湖上,惟有耳朵始终张着,听到偶尔传来鱼儿戏水的声音。
天已大亮,光明遍地,白亮亮的十分耀眼。
梁萧忍不住跳将起来,眺望湖水,湖上空荡荡的只有两对燕子飞过,双尾其明如剪,飞羽仿佛薄薄的金片,双双钻入湖上的白雾。
梁萧抱着头,颓然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心中分外茫然:“巳时快到了,她还不来,大约再不会来了。
晓霜不会爽约,她不来,那便是被阻着拦着再也来不了。”
双眼没得一酸,泪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隐隐感到自己再也进不得天机宫了,这一湖一阵便如宇宙洪荒,将自己和花晓霜永远地分开了。
就在他行将绝望之际,忽听湖上水响,伴着一阵歌声:“隰桑有阿,其叶有难。
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歌声娇柔动听。
梁萧一怔,慢慢抬起头来,但见日光和煦,雾霭淡淡,湖水其碧如蓝,一叶小舟从雾气中飘了过来。
花晓霜含笑俏立船尾,手摇兰桨又唱道:“隰桑有阿,其叶有沃。
既见君子,云何不乐?隰桑有阿,其叶有幽。
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梁萧当年行医时也曾读过《诗经》,记得这是一首《隰桑》,说的是一个女子看到爱人站在桑树地里喜乐无比的感受。
梁萧听得痴了,不禁和道:“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念着念着,神魂摇荡,竟连小舟靠岸也忘了相迎。
花晓霜拴好小船,提着一个红漆食盒袅袅走来。
她已换过衣衫,蓝衫垂膝,白襦系腰,头上一块白亮细绸围住发髻,乍一瞧便如一个娇俏村姑。
见了梁萧,不禁笑道:“萧哥哥,我来晚了些,你饿坏了吧。”
将食盒放下,打开盒盖,菜香扑鼻。
梁萧没由来心头发紧,嗫嚅道:“晓霜,你这是做啥,我……我不饿,你干吗麻烦自己?”
花晓霜笑道:“才不麻烦,你昨晚没睡好吧?”
梁萧奇道:“你……你怎么知道?”
花晓霜笑道:“我是大夫,一看你气色便已知了。”
梁萧大窘,抱过食盒吃了一阵,忽见花晓霜目不转睛瞧着自己,不由面皮一红,说道:“你瞧着我干吗?”
花晓霜笑道:“萧哥哥,我若这样瞧你一辈子,你怕不怕?”
梁萧一愣,忽地搁下木筷,失笑道:“晓霜,十年不见,你也变机灵啦?也会牙尖嘴利地戏弄人了。”
花晓霜莞尔道:“不是我变机灵了,而是萧哥哥你变傻了,呆头呆脑活似一个大笨伯。”
梁萧跳起来,笑道:“好呀,你骂我!”
丢开食盒,搂着晓霜疯转起来。
花晓霜不防他狂性大发,忙叫:“萧哥哥,别转啦,我病发了,头都晕了。”
梁萧醒悟道:“该死,我忘了那病。”
急急停下,毛手毛脚要给她度过真气,花晓霜却抓住他的手,轻轻一笑,咬住嘴唇低声道:“萧哥哥你真笨,我骗你的呢,我的病,早已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