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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既抛出话来,周婷手里就算是拿了尚方宝剑,原还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办事之前须寻个好听的名头才能不落人口实,如今一概不论,也不管这几个是不是潜邸的老人,全按着常在的份位来,除了宋氏因实在侍候得久又生过一个小格格,这才落了个贵人封号之外,其余几个按着姓氏称呼,耿常在武常在,就算是把名份给定下了。
原先没皇后的时候,康熙把一应皇后应该办的大事全给兼了,这四十多年下来早在宫里成了惯例,上至内务府下至尚宫局,全觉得定封号排宫殿那应该是皇帝干的事,皇后的宝印尘封多年就是个摆设,冷不丁的周婷一出手,倒把那些个有女儿等着受封的人家给弄傻了。
做了皇帝的女人对这些四品官位都没有的人家算是平步青云,按康熙朝的老例算一算,自己的姑娘怎么也该是个贵人了,若是运道好,说不准就是个嫔了,全都备着红封眼巴巴等着信儿,谁知道竟只是个常在。
背地里自然少不了人说皇后的闲话,也有人说皇后争胜好强,连个虚名儿都不愿意给,冷眼瞧着这才当上皇后下的第一道旨意会不会给皇帝驳了回去,大大的损一回面子。
谁知道等到自家姑娘都上牒了,养心殿那儿愣是一句话都没传出来过。
李氏家人久不在朝,自然无处可说,心里也明白那拉氏占了上风,自家女儿唯一余下的阿哥又是她一手领大的,总算还给了个嫔的封号,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其余人家便没这么好的声气。
这些年雍王府里的人不出去宣扬,外头人竟不知道圆明园里头就只有周婷一个女人,哪个猫儿不偷腥?那些下官虽知道雍王不收送去的女人,也只以为是雍王为人清正,不爱此道,谁能猜到他竟连康熙指下来的女人都没收用过呢。
还以为是福晋手段厉害,没叫那些个女人生下孩子来,不叫人有正经理由抬身份而已。
如今雍王成了皇帝,那些跟着他的女人自不可同日而语,原来在府里是格格的,怎么着也该给个贵人当当,眼看着皇后宝印盖上懿旨上还在发春秋大梦。
京里有短暂的哑然,等醒过味儿来,见皇帝不仅没发话,还把皇后也挪进了养心殿,夫妻两人住在一处,这才对皇帝皇后的感情有了新的认识,除了吩咐自家正妻面见皇后的时候更加小心在意,只能缩着脖子认下。
不认又能怎么办,这都生了三个皇阿哥了,新皇还在守三年的孝,这三年里头是怎么也不可能有人得龙嗣的,眼看着最大的那个就是太子,此时得罪了她,以后一家子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京里的传闻周婷也有所觉,虽没人敢在她面前嚼舌头,也能从那些命妇们举止动作里看出一二分来。
有宠的皇后跟无宠的皇后又怎可同日而语,胤禛这一下算是帮周婷立了威,女人的面子就是男人帮着立起来的,原也不是没有过皇贵妃宫院里比坤宁宫更热闹的先例,那些个宫里的老人经了这么一出,知道后宫被皇后把得牢牢的,熄了那往别处使劲的心思,专心往皇后跟前露脸儿。
这是新皇登基以来第一个新年,万般气象新,可新皇又发了话,说要一切从简。
再从简也是皇家过新年,下面人原吃不准章程,如今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全问到周婷跟前。
周婷把事儿一二三四的定下规矩来,大家循着这些才把这头一个年过囫囵了。
才出热孝必停酒肉,除了先帝妃嫔跟太皇太后同皇太后处,余下宫妃们不许打奢侈首饰做锦绣衣衫。
皇后带头守孝,就是两个嫡出格格处也没添加东西,再不甘心也挑不出刺儿来,宫里头一次过这样简朴的新年,除了挂上红灯笼,竟没别的消遣。
主宫里头挂了一溜,旧年的那些还有大半堆在库房里头,没别的原因,这满打满算的,除了皇后的坤宁宫,只有景阳宫里挂起了红灯笼。
要说那些个格格们才得了常在身份挪进宫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重起那心思的,无奈除了才进宫那一天皇后在坤宁宫里受了她们的礼,再没能踏出景阳宫的大门,日子过得还不如在雍亲王府里自在。
那时候府里没正主,女人间彼此想有矛盾都别扭不起来,日子过的松快惬意,想逛个花园结个伴走一走就到了,如今宫门踏不出去不说,因着守孝连平日里常玩的叶子戏都不能碰,几个女人天天呆在一处你看我我看你,没几日就厌气的恨不得没进宫。
宋氏自李氏丧事那回她就一直被看在屋子里,一开始是周婷压着没提,到后来连她都忘记了宋氏的禁足令,这一禁就禁了三四年。
还是按排人头的时候记起了这个姿态低顺实则满是心眼的女人,等来行礼的时候一看,把周婷惊着了。
宋氏整个人像是发面馒头那样,胖了两圈都不止,眼角眉梢全是皱纹,眉间却有抹不平的褶,这一打眼真像个裹了馅的包子,周婷差点没能认出来。
这一怔忡周婷就没再提禁足那话,宋氏感激涕零,伏身行礼泫然欲涕,周婷意思意思安慰了她两句,恩威并施的说:“你既是贵人又侍候的最久,行事自该与那些不同,年氏虽位高,到底年轻,到时候还需你多帮衬。”
宋氏垂着头应是,年氏进门也有小三年了,她还从来没打过照面,却已经从周婷的语气里听出些端倪,不应也得应下,谁让她现在指着周婷过活呢。
余下那些个小常在们就更恭敬了,虽没正经跟周婷交过锋打过照面,却天然就是矮了她一头的,更别说她穿着皇后常服坐在上首,看着慈和,但想一想把她们这些人搁在潜邸这么些年都没人跳出来说她不贤,就能知道她的手段了。
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安次排开。
周婷往下一看也觉得有些少了,除了宋氏得了贵人封号,余下那些都不够凑个三桌麻将的,对于一个帝王的后宫来说,这点人数真是少的可怜了,比一比康熙时的后宫,那时候的宫妃排得上名号的过年吃席听戏就要从正堂排到偏殿去,为了比座次可没少往一宫正位那里使劲。
所幸今年不用排酒,叫外头瞧见了过个三年非想着法儿往胤禛处送美人不可。
她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不露出来:“你们才刚进宫,有些规矩还得由着嬷嬷们教导,如今正守孝,就不要各处走动,免得惹出闲话。”
一句话就是老实呆着别想着惹人注意。
常在们这些年连胤禛的身都没近过,性子早就给磨平了,周婷眼睛再不盯着府里,总留了人帮她留神看着,知道这些个女人里头一大半儿的都信了佛,和蔼的吩咐一声:“景阳宫里头也设了小佛堂,无事就在菩萨跟前坐一坐,也好染点佛性。”
小常在们的年纪说小也都不小了,最年轻的也都快二十了,这么些年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福晋是个厉害人,瞧瞧宋氏再比比年氏,自己要出头只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了,一齐点了头,有几个原来周婷见过的还陪了笑搭上一句:“主子娘娘想着咱们,咱们自然不负主子娘娘的期望。”
无子女又无宠爱,守了这些年早就没那个心了。
胤禛话里话外都没提到过年氏,周婷却不能就这么把她给忘了,她好歹是先皇帝赐下来的侧福晋,就算胤禛夫妻俩把她给忘记了,还有别人要把这桩事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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